邱炬脸上有泪。
井以定定地看着邱炬,这几天被事情塞得太满,他又闭口不谈,大家都快忘记邱炬和家里吵架这件事了。
世界上有很多很多事,即使学会了闭口不言,学会了回避……甚至骗过了自己,但是它依旧存在。
这些白日里被深深掩埋的事会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从人心里逃出来,在不清醒的夜晚里挣脱理智,摧毁所有自制和清醒,让人无缘无故就泪流满面。
很多时候,一个人不会完全记得自己的委屈,可是身体记得,胸膛里拳头大小的心脏会记得。
井以沉默地用手抹去邱炬脸上的泪珠,她安静地看了他片刻,然后隔着被子轻轻拍着他的胸膛,一直看到他睡梦中紧锁的眉头松开,才慢慢停下。
凌乐安也扶着徐良科走到卧室来了,徐良科比邱炬重很多,这回凌乐安没有选择公主抱,而是半拖半撑地扶着他走进来。
凌乐安走进来时只看到井以一动不动的背影。
“井以……?”凌乐安叫了她一声。
井以应声回头,她抿唇考虑片刻,改了主意,她说:“还是让小科睡地上吧。”
井以现在对邱炬都快心疼死了,所以偏心偏得没边。
她从徐良科卧室的衣柜里又抱出来两床被子,一床铺地上,又拿下来一个枕头。凌乐安扶着徐良科躺下,井以配合默契地把被子掀在空中,让它精准地盖到了徐良科身上。
井以和凌乐安对视一眼,看着他稍带酡红的脸颊,井以又笑出来,她温声说:“凌乐安……你也去睡觉吧。”
凌乐安只是看着她,似乎还没有理解她说的那句话。
井以又回到客厅,熟练地开始收拾桌子,瓶瓶罐罐都堆到一边,剩菜剩饭扔进垃圾袋。
凌乐安亦步亦趋地又跟着她来到客厅,想给她帮忙又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他人高马大的一个人站在那儿,把光都挡住了。井以耐心地抬起头,好笑地问他:“怎么了?”
凌乐安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直直地看着她,很严肃地问:“井以……我能叫你‘阿以’吗?”
井以愣了一下,笑了一下,点点头回答:“好啊。”
她回答了他的话以后又自顾自地说:“确实,老是称呼名字的话太生分了……我该怎么称呼你呢?凌乐安,乐安,阿安……要不就小安吧。”
她仗着凌乐安喝醉了,看起来比较好骗的时候,选了一个自己占便宜的称呼,井以笑得眉眼弯弯地问:“可以吗,小安?”
凌乐安木讷又认真地点了点头。
井以把垃圾提到门口,垃圾就等他们明天再去扔吧。
她挥挥手,跟凌乐安说“晚安”。可是凌乐安又跟出来,执意要送她回去。
两个人出来的时候已经十二点多了,雪早停了,月光分明地照在地上,凌乐安看着井以走上楼,声控灯一盏盏亮起,因为井婆婆腿脚不好,所以她们就住在一楼。
凌乐安一直看到井以的身影完全消失在楼道中,他忽然有种不满足,莫名觉得自己想和井以住在一起。
至于为什么……为什么想要住在一起?
因为是亲人。
他沉默地找出了唯一合理的答案,夜晚的风太凉了,吹得凌乐安突然从醉意里清醒过来。
他就这么一直站到声控灯都灭下去,才想起来回去。
***
第二天,井以很早就起床——因为阎斯年要回老家了。
阎斯年老家在北方,光是开车就要开好长一段时间,再回来的时候估计是元宵节以后了。
阎斯年最后和他们一起吃了顿早饭,就收拾着要走。他和每个人都拥抱了一下,也包括井以和凌乐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