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眉眼间压着若有若无的傲气,跟凌乐安一样。
其他人也笑着跟她问好,但是面对凌乐安时则多了几分随意。他们互相打打闹闹,凌乐安显然也比刚才多了几分肆意和率性,眉眼间带了几分轻狂。
看起来憋了很久啊,井以心想,不管是在自己面前,还是凌家人面前,那个凌乐安都不是真正的他自己。
看着他们熟悉地交谈,尽管凌乐安很负责地向井以介绍了每一个人,井以也知道他们都叫什么名字,可是仅仅是听着他们说话,井以就觉得自己像是和他们隔着一面厚厚的墙,这堵墙隔开的不仅仅是一些时光,也是两种完全不同的阶级,不同的童年,不同的成长环境,不同的观念……这许许多多不同的一切,都造就了现在的他们。
这种感觉就像是一个游戏新手误入了一场荒诞节奏极快的游戏,井以忽然就很想喝点什么。
她自顾自远离交谈的中心,从路过的侍者那里拿了一杯香槟,她并不像别人一样是一口一口抿着喝,而是一饮而下。
酒液从喉咙滑下,留在口中的一股甘甜。
酒味不浓,井以有些遗憾地想。所以她又拿了新的一杯,依旧是一口喝下去。
井以看见那个叫做郁湾的女孩子在诧异地看着自己,井以勾起唇角,对她满不在意地笑了一下,然后没有一点礼仪地抬手用手背抹去了嘴角留下的酒水。
一身深色晚礼服的凌平露走过来,对凌乐安说:“我把小以借走一下。”
凌乐安先是看向井以,井以点点头,主动走到了凌平露身边,凌乐安对这个二叔家的姐姐回答道:“好。”
凌平露也带着她去见了许多人,只是井以今天实在见了太多太多人,到现在已经完全记不住了,营业式的乖巧微笑一直挂在她脸上。
可是直到井以走开以后,郁湾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望着她的背影,尽管时间不停流逝,她依旧沉溺在那一眼里。
井以留在她心神中的那惊天动地的一眼,恍惚间让郁湾产生了一种错觉——她就好像一阵风一样,在这场宴会上的所有人,没有一个,能抓得住她。
凌平露见井以似乎没有继续社交的意思,于是主动邀请她到沙发上坐一会。井以和她坐在一起,看着觥筹交错的名利场。
尽管一个月之前吵得那么激烈,可是现在凌高逸和凌平露依旧维持着岌岌可危的父女关系。若不是井以亲眼所见,她甚至不会相信他们曾经那么激烈地吵过一架。
凌平露是个很干练的人,她生母早逝,凌高逸风流多情,外面情人无数。凌平露很早就失去了来自父母的庇护,现在凌家的公司除了零零碎碎的散股,剩下的大部分掌握在两个人手中,一个是凌鸿轩,另一个就是凌平露。
大哥凌承望从政,不参与家里的生意。凌父那一辈的男人,要么是对家业不感兴趣,要么就是早早脱离了权力中心,所以凌高逸虽然有钱,但只要凌平露想要切断他的经济来源,就能轻易做到。这也是凌高逸那天恼羞成怒的原因。
井以是真的觉得凌平露很坚强,哪怕她在青春期任性地走错一步,让自己随波逐流,寄托于酒精、恋爱、亦或者快感,她的人生都不会是现在这样。
凌平露模模糊糊地带给井以一种可以信任的感觉,所以井以再三犹豫,还是把魏成林故意对凌乐安说的那些话告诉了凌平露。
凌平露听完沉思片刻,对井以安抚道:“没事,乐安不会把他说的话放在心上的,他不是那么脆弱的孩子。”
她又问道:“小以,你专业学的什么?”
“法学类。”井以回答。
“嗯,挺好的,对咱们家来说……你和乐安的专业都很合适,我现在就等着乐安毕业能早点来帮忙,凌鸿轩就是个甩手掌柜,整天逮不着他,忙都忙死了。”凌平露揉了揉肩膀,罕见地流露出一丝疲惫。
凌平露迟疑片刻,问:“小以,你以后有考虑过往大哥的方向发展吗?”
井以不明所以地看向她。
凌平露笑笑,“就是从政。”
大概所有的孩子都会下意识抵触未来的事,对于未来,井以其实一点想法都没有,所以她只是摇了摇头。
凌平露轻轻点点头,说:“没关系,你现在年纪还小,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也可以。不过大伯母很早以前就想要个女儿……她很爱你,平时记得多回家陪陪她。”
她说着说着,游离的眼神定在某一点,井以顺着她的目光向稍远处看过去,发现凌平露下意识在看的人,居然是二婶。
井以想起那天从凌平露脸上看到的嘲弄的表情,所以对她问道:“你讨厌二婶吗?”
伏闳丽并非凌平露的生母,她们之间的年龄差距也就十岁左右,就算凌平露回答“是”,井以也不会感到奇怪。
凌平露收回视线,抿了抿唇,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她淡淡地回答:“道不同,不相为谋罢了。”
今晚上的这场宴会,一直开到晚上十点多,宾客才陆陆续续离去,韦太太打发井以和凌乐安回屋洗澡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