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了差事的可怜人,天亮前还要回家去继续为生计谋划,而让人丢了差事的人,却在隔壁大鱼大肉,怡然自得。
有时候,酒楼社会最好的缩影,管他是人是鬼,总之坐定了就是主顾。
当然,这些对于艾柠来说,本质上并无任何区别。
应贞儿的马车踏着黄昏赶来,人刚落地,二楼包厢就传来了一声猥琐的起哄声。
“贞儿小姐!我今儿可是跑了两个地方才把你盼来的啊!今晚可得给我卖卖力气,多唱几曲儿啊!”那沙哑又刺耳的声音,如同锯木头一般令人头痛。
临上台前,艾柠还是十分关切地握着应贞儿的手询问道:“你还好吗?用不用我帮你把那厮撵出去?”
应贞儿原本平静的神情中多了几分感动,却还是摇了摇头,淡然处之:“不碍事的,从小到大遇见的这种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应付得来,再说了,胳膊横竖拧不过大腿,你这才刚开张,和气生财嘛。”
应贞儿那熟练的样子,实在是令人心疼。
可她说的话却不无道理,一时间让艾柠无法反驳。
“那你保护好自己,如若是他有什么不规矩的地方,我一定帮你收拾他!别忘了姑奶奶我老本行是做什么的!”临走前,艾柠还恶狠狠地挥舞了一下拳头,这一举动,直接给应贞儿逗乐了。
“知道啦,我要登台了。”应贞儿笑着将艾柠推了出去。
“风起东南过翠楼,花舞翩翩梦中游……只叹,离人红袖,梦回千古楼……”只见应贞儿朱唇轻启,面庞在烛光的照耀下异常柔美娇嫩。歌声混合着琵琶古琴出的声响,犹如山间涓涓流水,缓缓流淌在众人的心间。
唱不尽的人生冷暖,说不尽的缠绵缱绻。
艾柠站在舞台一侧,眼神却不由自主的四处寻找。
自打酒楼开张以来,洛繁书终日里总是神出鬼没的,许多时候更像是一阵风,来无影去无踪。
“好!给我赏!”一曲唱罢,众人的神思还没从方才的陶醉中走出来,二楼的厢房已经洒下银子了。
细碎的银子都投而下,艾柠生怕砸伤应贞儿,连忙拿起了一把伞倒扣着举在头顶去接。
“美人儿再来一个!今儿大爷我高兴,给我来一曲《逍遥郎》!”众人闻声,纷纷色变。
只有艾柠还蒙在鼓里。
看着应贞儿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艾柠还是忍不住将她拉到了一边问了起来:“这是什么曲儿?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讲的是……男欢女爱,实在是上不了什么台面。”应贞儿为难开口,表情看上去十分楚楚可怜。
“这!太过分了!这不是侮辱人么!”艾柠这暴脾气上来,刚想甩袖子上楼,却被应贞儿一把拉住了手臂。
“算了算了,唱就是了,从小在那种地方长大,又不是不会。”
还未等艾柠有所反应,应贞儿已经抱着琵琶回到舞台中央了。
“感谢李公子的抬爱,接下来,一《逍遥郎》献给各位。”
……
“玉手纤纤如笋,红唇微微开启……青丝如瀑流淌,娇躯似柳依偎……”俗气暧昧的唱词与配乐,如若不是应贞儿原本的声线就清丽婉转,恐怕此时台底下的客人早已经害羞地走掉了。
一曲唱罢,余音绕梁。
艾柠看着台上自若的应贞儿,心中忽然感到了一丝陌生,背负了沉重枷锁的人,总是拥有着无数张身不由己的面孔。
“好!赏!”令人厌烦的声音再度响起。
也不是艾柠对客人没有耐心,但凡是他声音好听一些,都不会让她像这般如坐针毡。
应贞儿起身,微微朝着台下鞠躬,刚想下台,楼梯的方向忽然跑过来了一个下人打扮的男子。
“贞儿小姐,我们公子邀请你上楼一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