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刻意说的温柔,但尚未消去的戾气仍杂糅在话语里,就像料峭寒风裹挟绵绵春雨。
他盯着她头顶的旋儿看了几秒,才发现她的肩膀在轻微抽动。
她在压抑的,小声的哭泣。
怔愣间,怀里撞上了清甜的玫瑰香,他双手虚虚地抬在半空,回神过来后慢慢地搭在她的背,抚拍。
“我在,不哭了。”
纪时述从兜里拿出了一颗牛奶糖,纯白的糖纸包裹着小小的糖心,系着漂亮的蝴蝶结。
四岁那年,千吟跟着父母去纪家拜年。
她穿着红彤彤的厚实棉袄,颈边围了一圈毛绒绒的白色围巾,扎着喜气俏皮的丸子头,小脸蛋粉扑扑的,眼睛又圆又亮,像水灵灵的葡萄。
小姑娘笨拙地迈着步子,牵着妈妈的手,吱嘎吱嘎踩在雪地里。
爸爸说她远看就像一只红红白白的团子球。
小姑娘不高兴地撇嘴:“不,不理爸爸。”
纪家可真大啊,千吟仰头望着璀璨的琉璃灯,金色的光辉就像星星降临一样,还有蜿蜒的楼梯,古朴的肖像画,慈祥和蔼的管家保姆们,都笑吟吟地望着她。
她害羞得躲到妈妈背后。
爸爸妈妈和另两个叔叔阿姨问好寒暄,那个叔叔温儒风趣又不失威严,像大学教授,阿姨明艳大方,穿着紫红色的旗袍,风情的眉眼含笑。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让阿姨注意到了她,笑着招手:“吟吟呀,快给阿姨来看看。”
千吟挪了挪脚,又往妈妈背后躲了躲。
她听到大家都在笑,管家嬷嬷说好可爱的女孩子。
“是啊。”阿姨瞧着千吟越瞧越喜欢,揶揄道:“幸好早早定了娃娃亲,不然这么个漂亮儿媳妇落了别人手我可不依。”
什么是娃娃亲,什么是儿媳妇,千吟撅着嘴巴无聊地往四周看。
“诶,你们家那三个呢?”妈妈问。
叔叔朝向楼梯扶手那边。
千吟也看了过去。
那年,纪时述七岁。
弟弟纪亦星正是狗嫌的年纪,抱着他的手臂晃啊晃,小少年食指抵着他的额头清冷地推开。
大哥纪誉站在一旁笑望。
时隔多年,千吟也依旧没有忘记初见的场景。灿若星辰的灯光渲染,少年白衬衫黑裤,懒散地倚着扶梯,漫不经心地捉弄弟弟,嘴角浅浅噙着恣意轻狂的笑,他从那时养出的矜贵气,光是站着便成了画。
她记了许多年。
人常说,不能在年轻时遇到太惊艳的人。
她遇到了,四岁就遇到了。
挪不开眼也止不住欢喜。
千吟慢慢地松开攥着母亲衣角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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