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清芷讲:“我不能,我要立平安纸。”
“被做死岂不是太无面子,”陈修泽也笑,看她要哭不哭的模样,稍稍退了些,温柔了些,“嘘,收声,我好似听见你邻居在聊天。”
醉了的方清芷果然不出声了,她也能听到隔壁的谈话声。隔壁的确新搬来了情侣,连带着她也紧张,不敢作声,心里紧张下也紧张,紧张到陈修泽哄着她讲放松不要怕,仍旧无用。哪里料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陈生被她逼得险些抓狂,也不在意邻居了,只抱着人,胡乱团了东西塞住嘴巴。
方清芷差点被他搞到必须要立平安纸的地步,幸好对方暂且留了一些理智。
她仍枕着陈修泽腿,闭眼休息。
陈修泽抬起手,用指腹缓缓磨她脸颊上的一块儿软肉。怎么摸都摸不够,好像阳光下、隔着车和道路的惊鸿一瞥,她如此光亮,好像生来就该灿灿烂烂地走在光里。
陈修泽从小就开始做大哥,童年和少年这一阶段也几乎没有什么叛逆期和玩心,好似这些东西都不该出现在一位兄长身上。如今细细摩挲着方清芷的皮肤,他起了逗弄她的心思,问她:“你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吗?”
方清芷枕着他的腿,脸朝他的腰腹,搂住他,疑惑出声:“……方……嗯,方清芷?”
陈修泽低头:“现清芷在同谁讲话?”
方清芷低头:“……陈修泽。”
是很正确的回答。
陈修泽抬手捞了捞她,免得她睡得迷迷糊糊翻身下去,这样拘着她,又问:“陈修泽是方清芷的什么人?”
方清芷说:“你好烦呢,怎么总是问奇怪的东西……”
陈修泽低头,想要咬一咬她因为酒而微微发红的耳朵,又不能真将她咬痛,只好折衷,揉着她耳垂,在灯下瞧,怎么看都好看,天底下再找不出这样的人。
他二人合该在一起,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无论何时看她都不自觉心软。
“那就换个问题,”陈修泽松开她被揉红的耳垂,柔声,“明天早上想吃什么?”
方清芷说:“喝粥,白粥,还要吃菜心。”
陈修泽问:“明天上午的课要不要请假?喝多了酒,容易头痛。”
“不要,”她梦呓般,“不要,我交了学费呢。”
陈修泽笑:“好好好,那就不要请假。下午不要再去书店工作吧?好辛苦。”
“也不要,”方清芷晃着脑袋,她闭上眼睛,已经醉了,讲话也不免带了些孩子气,“要去工作,要赚钱,不然就没有钱了……”
陈修泽说:“我付你钱。”
方清芷仍旧摇头:“不要。”
陈修泽知她坚持,不再勉强,只问:“你这样拼命攒钱,是想买什么东西吗?”
方清芷闭着眼睛,她迷迷糊糊开口:“自由……尊严。”
陈修泽静默。
大约是电流不稳,旁侧的灯忽而闪了一下,极轻微的明灭。
陈修泽低头,仔细看方清芷的脸。
她还是同以前一样。
一年了,她的脸没有丝毫变化。
陈修泽问:“怎样算自由?怎样算尊严?”
方清芷的神经已经被酒精所浸泡醉了:“……离开陈修泽后,也能……能生活……”
……离开陈修泽后,也能好好地继续自己的人生,而不是生活就此一落千丈,只能摇尾乞怜。
她有甘愿留在他身边的自由,也有主动选择离开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