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清芷移开视线:“定是些肮脏下流的想法。”
男人么,都是一样的,大约都是依靠下半肢体来思考,全然不管不顾她们的想法。
“不是,”陈修泽摇头,他说,“我那时在想,以后必定不能再让她淋这样大的雨,更不能再让她无助地在雨夜里奔走。”
方清芷低头,手指抚摸着裙摆上的布料,这样好的暗红色,漂亮完美到深深怒放的玫瑰。
她遇到过无数次来自异性“同情”。
没有钱的状况下,漂亮带来的只有麻烦和不安。
八岁时,冷空气来袭,舅妈将一堆衣服和床单交给她去洗,丢给她一罐皂角粉,方清芷洗啊洗,洗到小手发红,又吃力地抬出去,慢慢地晾晒,展开。
同住一条街、卖金鱼的叔叔看她如此可怜,热情地帮她晾晒衣服,还掏了糖果给她吃——
“分开小腿。”
飘荡着床单和湿衣服的天台上,满是皂角粉的气味,叔叔说:“去那边,躺下,和叔叔玩一会儿……我那里还有很多糖,都给清芷吃……”
方清芷懵懵懂懂,差点听他的话,她完全不知对方要做什么。幸而她刚坐下,就有邻居阿伯上天台,气到拿大棒将那人赶走,怒骂:“冚家铲!连小孩子都不放过,你出街被车撞死……”
赶走后,邻居阿伯哆嗦着让方清芷下去,告诉她,不要让男人碰她,她最好也别独自同男人在一起,就算是舅舅或者亲人也不行。女孩子要懂得保护自己啊,现在坏人很多的……
坏人的确很多。
方清芷念小学,学校里有男校工被赶走,因对方屡次在厕所中偷窥女孩子。方清芷不明白,为什么那些男的如此执着于看这些呢?难道他们是降生在厕所中所以才想找到家的感觉吗?那个校工也曾多次尾随过方清芷,都被方清芷及时报警。
中学念教会女中,路上上下课也避免不了被骚扰,有些男的骑着摩托车守在门口,看见她就吹口哨,说要带她去吹风;也有人守在她打工的地方,一副救世主的姿态,说同情她、看不得她这样辛苦打工赚学费……后面同样话锋一转,不若跟了他,今后他给她钱。
方清芷书包中都要包一把水果刀。
但渐渐的,不知为什么,临近中学毕业时,那些小混混再没有来打扰过她。
方清芷从小见惯了男人虚伪的、只为从她身上得到好处的同情,关于陈修泽的这一番说辞,她只低下头,一言未发。
终于听到外面的门响,方清芷尚陷在沉思中,没有及时拦住,再抬头,陈修泽已经起身离开,拿着手杖,大步往前走。
方清芷看他拿手杖的姿态,完全瞧不出是代步工具,分明是拿着一杆枪。她起身,匆匆跟上。
晚了。
她只听陈修泽一句难以置信的骂:“你个扑街仔!”
糟糕。
方清芷从未跑如此快,脚崴了一下,也不在意,她自背后紧紧抱住陈修泽,阻止他用手杖打人:“慧宁,你先带着你男友——咦?启光?”
刚从温慧宁房间中离开的,不正是陈启光?
潦倒穿着衬衫的陈启光未想到兄长如此早转回,猝不及防打照面,如今已惊到失声。他连拖鞋都被惊掉一只,现在看方清芷死死抱着陈修泽,才小心翼翼地用脚将拖鞋勾到自己身边,穿上,又敛了敛衬衫,正色:“大哥。”
陈修泽说:“我不是你大哥,我没有你这样不顾人伦、寡廉鲜耻的弟弟。”
外面的动静惊动了温慧宁,她更是连裙摆都来不及整理,失了以往沉静的气质,大开口,颓然:“大哥。”
方清芷能清晰地感知到陈修泽的震惊,而随着温慧宁这一声,她转脸,也清晰地瞧见温慧宁脖子上的痕迹——新添旧,粉叠紫,大约是上瘾了,并不是今天一天能吸嘬出的东西。
难怪她之前要用丝巾缠住。
方清芷死死抱紧陈修泽的腰,脸贴他的背,劝诫:“有话好好讲,都是自家兄弟,都是自家姐妹……”
她心中惊骇并不低于陈修泽,但她此刻必须冷静。论如今在座中还有人能扯住陈修泽的理智,也只有她一个人。
陈修泽不能挣开方清芷,她太脆弱了,一旦挣脱,不知要跌到哪里去;但他仍旧沉着脸,将手中手杖直直砸到陈启光身上:“我看你是疯了。”
陈启光不躲不避,被狠狠砸这么一下,仍旧俯身捡起,握在手中,望着兄长,冷静:“大哥,我是真想娶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