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底涌起一阵悲凉。
餐厅离这里并不远,地板都是红木的,布置陈设颇有古意,就连桌子也是圆形的一张,古朴典雅,饭菜并不算多,都盛在精致的碗碟中。姜葱白切鸡,青菜杂菇面,冬瓜莲子煲排骨,白灼菜心,沙白梅菜煮苦瓜,鲍鱼鸡煲,等落了座,又有人端上盆来请他们二人净手,用毛巾拭干,又有茶水漱口,最后才奉上一碗碧粳粥。
方清芷晚餐未食,现下腹中无物,已然开始咕咕噜噜地尖叫,她恪守着规矩,等陈修泽动筷后,她才拿起筷子,挟了一筷白切鸡,慢慢地吃下去,鸡肉味美,她尝不出什么,只像是完成任务。
吞咽下去后,才说:“我这次来,一是想归还先生的伞,谢谢先生昨晚出手,救我和我的弟弟。”
陈修泽微笑:“举手之劳而已,难为你跑一趟。”
他的吃相极为文雅,不急不慢,同她讲话时,也是放下筷子,不咀嚼,耐心平视她。
和方清芷对他的印象截然不同。
谦逊,温和,宽厚。
他很像一个好人,像一个温和的教授。
方清芷说:“还有第二件事,我想请先生,救救……救救我的学长。”
陈修泽平静:“学长?”
“是的,”方清芷已经完全放下筷子,她几乎要忘掉餐桌礼仪,语速加快,“先生,我听说,中秋节时,您吃了黄老板送来的饼,身体不适。”
陈修泽微怔,缓声说:“前几天我的确有些不舒服,不过倒不是因为饼。”
方清芷啊一声。
事到如今,她已经彻底确认。
事情完全是黄老板做的一场局,只是没想到对方用心如此险恶,如此不择手段,就为了一个她,竟然连合作伙伴也不肯放过……
“怎么了?”陈修泽温厚如师长,循循,“刚才方小姐提到的学长,和这件事有关?”
“……是的,”方清芷坐正身体,她的手压在裙角上,克制着情绪,尽量平铺直述,“黄老板说,因为学长家做的饼害您身体有恙,所以联动警察,已经将学长一家人抓到警局中。”
陈修泽皱眉:“竟然有这样的事情。”
方清芷察言观色,她掐了掐自己手掌心,终于讲话说回正题:“所以,我想问问陈先生,您能不能——”
脚步声在此刻响起,阿贤匆匆进来,看到方清芷,愣了一下,迟疑望陈修泽:“先生。”
陈修泽说:“什么事?”
阿贤看着方清芷。
陈修泽又说:“方小姐是来做客的,不要紧。”
方才话未说完便被打断,现在陈修泽又这样说,方清芷垂下头,低头,看见自己沾满泥水的鞋子。她方才这样一路走进来,那美丽的红木地板上也拖着如此一串长长的、不清白的泥水痕。
阿贤这才低声:“苏太太那边打来电话,说平安不肯吃饭,哭闹着要见您。”
陈修泽说:“她自己的孩子,我去有什么用。你帮我回电话过去,就说我已经睡下了。”
阿贤又说:“还有五少爷……”
陈修泽问:“小五怎么了?”
“就在刚才,五少爷同夏家的少爷起了争执,还打了起来,就在陆老板的店里,”阿贤说,“砸坏了不少东西,听说夏少爷的头也被砸破了……”
陈修泽叹气:“一个两个,都不让人省心。”
说到这里,他起身,仍旧握着那金属手杖,对方清芷说:“抱歉,我出去一下,你先吃。”
方清芷站起来,她压着内心凄惶,看着陈修泽离去的背影,终究无法自控,忍不住问:“您还会回来吗?”
陈修泽已经走到门口,闻言,他停下脚步,转身看了眼方清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