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楼低矮,只有中间那一块儿能让人堪堪直起腰。方清芷坐在床上,一点一点地吃掉卤鹅。
嗯,很香。
次日清晨,果不其然,舅妈还在嘟嘟囔囔地念叨着这间小小阁楼,倘若能出租出去,每个月也有四百元进账。现在还是不如换成美元,谁知将来港币要成什么样子……
她说任她说,方清芷宁静吃完一碗粥,拿去厨房将自己的碗筷洗干净,包上塑料袋,仍旧放进橱柜角落,背着书包去学校上课。
这次方清芷收到梁其颂的回信,他写信时向来严谨,这封信却有两次涂改痕迹,应是心不在焉。信纸一张,写得满满当当,只说自己如今情况尚好,父亲生意极大有转圜余地,叫她不必担心,嘱托她照顾身体。
信纸最后,他还手抄一句莎翁的英文小诗。
「ShallIcomparetheetoasummersday?」
(我能否将你比作夏天?)
方清芷读完信,掩纸,低头一笑,片刻后,又提笔,给他写回信。
「梁其颂学长,
见字如面……」
写信之时,旁侧的人在读报纸,报纸上刊登着一位先生的照片,那人长得极英俊,白衬衫,持手杖,最瞩目的还是一双眼,深邃,专注,坚定。方清芷抬头瞧了眼,还以为是娱乐报纸,以为又是新电影上映,凝神一看,原来是政治生意的专栏报道。她对政商的事颇为留意,不免多窥了几眼,看到那照片上先生的名字,陈修泽。
方清芷低头,见钢笔不慎滴了一滴墨在她刚写好的信上,小声惊叫一声,用纸巾去沾了沾,遗憾那墨迹仍旧扩大,将“甚念”二字涂得模糊不清。
等方清芷将回信交给那人时,对方却犯了难,犹疑不决、吞吞吐吐。
方清芷追问几句,他才嗫嚅:“……清芷,你有时间了去见见其颂吧,他现在状况很不好。”
方清芷敛眉:“怎么了?”
“……中秋时,黄老板订了饼店里的东西送陈生,结果饼有问题,陈生吃病了身体,”那人叹气,“陈生什么人?政商……罢了,说了你一个女学生也不懂。”
方清芷听出些眉目,她不动声色:“然后呢?”
“黄老板那边的人生了气,一个饼店哪里能扭得过人家。更何况一开始梁其颂他爸说错了话,没能及时让大人物消气,”他说,“别说店继续开下去了,再这样下去,怕是要坐牢。将来梁其颂怕是连书都没办法继续读……”
方清芷静静听他说完,问:“我能做些什么吗?”
那人说:“有倒是有……就是怕你为难。”
方清芷说:“不为难,你说。”
对方如释重负:“是这样的,我们想了想,黄老板是因为陈生病了才生气,不如我们备些东西做礼物,登门去找陈生道个歉,赔个不是,或许事情会有转机。”
方清芷笑了。
她原本就长得美,平时少对人笑,现如今一笑,姿容甚丽,对方呆了呆。
方清芷说:“照您这么说,这道歉的礼物究竟是准备的东西,还是我?”
他:“啊,这……”
“我虽然不够聪明,但也不至于笨到这个地步,”方清芷收敛笑容,将他手中的信收走,冷住脸,如寒梅傲雪不可欺凌,冷声,“枉我之前以为你是好人,当我看走眼。”
“滚。”
作者有话说:
标注:「ShallIcomparetheetoasummersd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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