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副模样,横竖瞧着竟有几分风萧萧易水寒的味道。
康熙觉得自己手又有些发痒,只是婉绣那磨磨蹭蹭的,他气不足又觉得好笑,索性坐了起来转过身子,“你的心意朕明白,既然你愿多留几日,朕自然金口玉言。”
盘腿而坐的瘦削背影,挺拔肩背叫人看了心疼。话如其人,哪怕披头散发也不掩自身风骨。明明该感动,婉绣看着却油然而生一股滑稽。
这大约,是她进宫来最始料未及的慰藉。
婉绣由衷的感谢,“奴才信皇上。”
说罢,婉绣梳发绑辫。她鲜少做这样的事情,生怕辫的不好,动作自然磨蹭了许多。好在慢有慢的好处,至少没有扯痛人,长辫也十分顺滑。
深夜里,梆子声敲了四下。
康熙起身下榻,看着走到墙角的婉绣指着道,“今夜你歇这儿。”
婉绣抱着被子,看着那张红木软塌,上面铺着柔软的绸缎和竹席,愣是不敢动。那副小心愣神的模样实在难得,康熙欣赏一眼后摸着长辫,自顾躺上床道,“朕寐一会儿,不会叫醒你。”
婉绣丢开被子上前去,帮忙给康熙掖好被角,“皇上好好歇息。”
走动了一整天,康熙强撑着困意,躺下后很快就睡着了。婉绣把着烛台,躺到软塌之上竟有些不踏实。她辗转反侧,直到脑袋昏沉。
次日,鱼贯而入的宫女们看着床和软塌上各自沉睡的两人,俱都惊愕失色。婉绣慌忙的起身,在康熙犹然打趣的神色下躬身而退。
等她急忙洗漱去上事儿的路上,正好遇到太子和五阿哥。
两人一高一低,手牵着手,满面嬉笑着说话。婉绣上前行礼的时候,胤礽难得的没有再扑过来,两手忙背在身后有模有样的抬起下巴,“免礼。”
胤褆抿着唇,模样自如许多。
“皇上正在召见大臣,还请太子与阿哥在侧间稍等。”
太子拧起眉,摇摇头,“汗阿玛总是这么忙。”
心不在焉的胤褆回过神来,煞有其事的附和点头,“对,汗阿玛太过辛苦了!所以我们更要勤奋好学,早点长大帮汗阿玛!”
小大人似的胤褆身板尚不到她腰线,说话眼界却是了得。
“可我太小了!”胤礽眉头一皱,他像是很可惜的样子,转眼拉着胤褆甩手道,“咱们还是等等吧。”
胤褆苦恼的叹气,“额吉也是这么说。”
“饿了。”胤礽拍着肚子,忽然道。
近来两兄弟混在一起蹦哒,活动开身子后总是喊饿。身旁的嬷嬷太监闻言在侧间张罗出小桌子来,点心小吃尽是两人爱吃的。
婉绣离开的时候,还看到额苏里氏走了进去。她似乎察觉有人看着,回头间竟是轻蔑一笑。
这是摆明厌恶了。
“司账可要进去?”陈嬷嬷走来,看着里面低着头鼓着腮帮子的胤礽。
婉绣摇头,“太子近来乖巧,我就不去了。”
“可不是,这段日子太子和五阿哥一同玩耍骑射,感情好得很。倒是司门姑姑不知为何,总是借着奴才们的名头和太子说话。”
这些宫女中,陈嬷嬷和婉绣最亲近。眼看着太子长大后,身边的魑魅魍魉数不胜数。她胆小谨慎,本能的更偏向婉绣。这些该不该说的,她也似乎没有顾及。
“太子与皇上同住,底下的奴才多是司门掌管着,亲近几分也是难免。”
婉绣说得格外淡然,心里却有些意外的看着陈嬷嬷。陈嬷嬷不是多嘴挑拨之人,就是自己没什么脾气也曾恼她太过呆气老实,不明白康熙怎么就留着她伺候太子。不过今日,她倒是明白了些。
“太子眼见着大些了,嬷嬷辛苦几年大有好日子在后头。”
陈嬷嬷满是折痕的老脸上露出浅淡笑意,“承司账吉言了。”
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