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风声的婉绣有些意外,后宫女人不安分她是知道的。只是事情发展起来,又和原来听闻的不同了。
争宠的是嫔妃,出事的是阿哥,真是丧心病狂。
婉绣见过五阿哥,在他进宫请安的那天。自小在宫外长大的阿哥,生的一副讨人喜欢的好相貌,与太子有五分相似但身量消瘦许多。虚龄五岁,礼仪规矩样样娴熟。那双眼里怯怯的藏着对父亲的仰慕与亲近,让康熙十分喜欢和愧疚。
康熙待太子的看重与疼爱,一半是真心,一半是怕失望。
十四年,贵人马佳氏的八阿哥长生与那拉氏的九阿哥万黼呱呱坠地。康熙表现的却有些冷淡,给了乳名后便放下来。
五阿哥顺利长大得进宫中,最高兴的莫过于生母纳喇氏。眼见着康熙想起这个庶子,母子还都跟着出宫陪伴,有人起了小心思也不奇怪了。
额苏里氏似是有些心绪,手里打的络子竟然频频出错,半天也没见着什么进展。
白天里的宴席是两位司仪跟着去的,冯佳氏连同她二人也不知道当时情形,如今出事也都是两眼一抹黑。额苏里氏对这事十分关怀,若是平时她肯定不会注意这点,甚至还自娱自乐的要看主子们的好戏。
日子过得太好了,难免没有防备。
婉绣一面翻阅着账本,一面留神前面的动静。
佟妃是个爱惜羽翼的女人,宴请之上准备十分齐全。吃的是康熙喜欢的,戏曲是康熙爱听的,连宴席摆设用具都将就情投意合。随从的嫔妃顶天也就是庶妃贵人,佟妃得足了面子,夜里的时候也心满意足的带走了康熙。
谁成想好事没成,倒被个不得宠的庶子搅和了!
婉绣得令领着康熙私库里上好药材时,佟妃面色不大好的站在一侧。佟妃不肯坐,在场的贵人郭络罗氏和两位庶妃常在只能安静地陪着。婉绣见过礼,径直的往内室里走。
人还没走近,就听着孩子痛苦声,隐隐的还有低泣声。
几位御医绕着床边和案桌,婉绣交接药材时,分明的看着药单上竟然有几滴水渍。
躺在床上的五阿哥胤褆抓着康熙的手,低低的哭着汗阿玛。纳喇氏哽咽着泣声,心疼的护着他抓破的脖子,不住的给他擦汗。
厅中的气氛沉重凝固,压得婉绣呼吸极轻极慢。康熙沉默的坐在床头没有说话,另一只手把着俏色竹节手玩。手玩是和田白玉质地,在沉闷的夜色烛火下,摩挲微白的指腹竟然有几分融合。
婉绣无旨不敢离开,仗着站在身后眼皮轻轻一扫,她第一次看到了静止模样的牵牛花。
今夜不宁静。
五阿哥的情况有些特别,但好在御医们各有所长,其中一位眉际三分白的御医与五阿哥身边的奴才们问话,而后再三把脉查看抓伤后恍然大悟,下笔如有神的开了方子。
御医年纪不轻,但精神矍铄的回话道,“回皇上,夏日河畔雨林常有杂食昆虫。这些虫类喜潮,吃腐食。在南方一带,常年有人因有触碰而发热头痛或者皮肤生痒化脓。五阿哥的模样,正是如此。”
“虫子?”纳喇氏擦着泪水,她怎么也想不到会是这样的缘故。
牵牛花忽的甩了片花叶,笔直的枝干松软了些。
康熙眉头舒缓着,手指却一滞,“保清何时出去的?”
纳喇氏紧紧的掐着手心,面容晦涩的低语回道,“席间未开的时候,佟妃娘娘说大人们听曲,保清拘谨无趣,让戏班里几个年纪相仿的小子陪着玩。”
“可会留疤?”康熙低头沉色,看着涨红了脸的五阿哥,还有那显眼的大块伤痕。
皇家子嗣但凡有丁点缺陷问题,都容易被人针对比较。康熙十分在意面上的麻子,自然也懂得这个道理。
御医硬着头皮回话,“只要不要再有抓伤刺激,问题不大。”
“朕要的是没有问题。”
“是,定不会有。”
眼看着硬朗的御医身形垮了又垮,婉绣都有种上前扶他一把的冲动。不过,也只是想想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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