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我可没说什么,是嬷嬷带的人听话识字,皇上高兴亲自点的人。”顾总管年纪轻轻,爬到皇上的身边做了左膀右臂,不可谓不聪慧。何况他只是个太监,对于宫内的奴才们只要不犯错的,都十分宽和。
婉绣正听着话,便听顾总管吩咐,“乌雅氏,你快去收拾细软,晚些时候自有司账女官带你。”
司账女官?那她……
刘嬷嬷那犀利沉默的眼神剐了过来。
婉绣太熟悉了这眼神,连声应下,等不及听其他几人的安排便出了乾清宫。这份调遣差事来的太过突然,又怕啰嗦一会儿就要吃排头,婉绣只能自己一个人来去匆匆到了下房。
宫里规矩深严,进宫时许多东西都是不能带的。除了家中担心,各自长辈们塞些银钱外,恐怕都是两袖清风进的宫。毕竟,她这整天紧着穿的两套宫装都是入宫后统一裁量的。所谓细软,大约只是表面上收拾下一下。
婉绣把小心翼翼藏好的银钱塞在身上,银钱方便单薄,夹紧了也看不出来。
临行前,婉绣回头看着这间早已无人的屋子,偷偷地吐了口气。
再见了,可怜的实习生涯。
俗话说得好,宰相门前七品官。身为超一品的主子爷面前,那她多少有点鸡犬升天的味道。这可是完全不带贬义的意思,婉绣心情有些微妙,眼眸清亮的打开了房门。
院门前伫立着两位脸生的宫女,见婉绣出来便行了躬身礼,“妙竹妙菱给姑姑请安,姑姑吉祥。”
留着一水长辫子,圆脸盘的两个宫女满脸喜色,远远看着像是嫡亲的两姐妹一样。
婉绣止步回礼,“你们是?”
“是司账姑姑叫我们过来接您,她正在乾清宫等着呢。”妙竹回话。
“劳烦你们了。”
妙菱帮着接过了细软,果然两人亦步亦趋的跟着婉绣身后。路过了阿桃等人,免不得又是一些奉承客套话语。
主子前的奴才都十分谨慎,婉绣默默的走着。偶尔说上几句,也都干巴巴的。婉绣无奈只好一头走到黑,直到乾清宫里才由着带路到了侧殿。
按照规制,皇帝跟前有司账、司寝、司仪、司门八个女官负责基本的后宫账目、起居侍寝、宫规礼仪和秀选验对等等事宜。刘嬷嬷原来是做司仪的,所以在佟娘娘前也有脸面。从妙竹妙菱的话里得出,瓜尔佳氏独自撑起司账两个月,又恰逢太皇太后寿辰等各处打点,她忙的晕头转向。
原来她还得意一人独大,可事有纷杂又不敢有半丝差错,反倒盼着来个人分担劳累。
顾总管那边透露了消息后,瓜尔佳氏忙不迭叫人去接。婉绣还没来得及品出搭档的脾性招数,瓜尔佳氏二话不说丢了两本账本,言辞灼灼的放她怀里,“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是盼着你了。”
“……”原来是雷厉风行的人物啊!
“恭亲王侧福晋有喜,顾命大臣病重卧榻……”瓜尔佳氏嘴巴想要倒豆子似的,反正这些人一开始不认识也无所谓,总而言之就是把这个月的出项全都盘算下来。
从某方面而言,这其实并不是很好。不过直接用公事开门见山,婉绣心里多少松了口气,默默接过账本听着瓜尔佳氏交代。大家都是一起办事的,瓜尔佳氏也不是推卸责任。大体说了之后,她也跟在旁边算着进项。
你进我出,算的才快。
宫里生辰病痛,王府宅院里的喜丧报讯等等,康熙都需要坐到适当的照顾体贴。不论滋补药物或是宝石珍品,一应花费十分庞大。还有嫔妃赏赐,放荫和小选封赏等等,婉绣坐下来后满眼的数字排队,手下也忙得不可开交。
等她缓过神来,还是瓜尔佳氏叫的。
“快要用饭了,歇会儿吧。”瓜尔佳氏招手,她坐在小炕桌前,上面已经摆了几道菜。
端坐算数后腰酸背疼不说,肚子也饿。婉绣自然不客气,坐了过去,“往日里也是这么忙吗?”
“当然不是。”瓜尔佳氏捏着发酸的手指,有些不好意思,“也怪我太着急了,想着你过来后可以松口气,一眨眼都忙活了半天。”
“这本就是应该的。”
“进项我都算好了,出项今天就交给我吧。等吃过饭让妙竹带你去耳房安顿,等明日一早咱们再给皇上请安。”
婉绣闻言点头,想着她算的账本大多都被算好了,也没有客气。姑姑的份例自然不差,这次吃着不是蹭来的一斛猪肉,婉绣喜滋滋的吃得精光。
这一日过的有些恍惚,婉绣到了耳房站了半响。后来看时间不早,等妙竹把洗漱的端过来,婉绣快速的收拾干净便爬上了炕睡了过去。
人恍惚,自然睡得不踏实。婉绣蹬着腿从梦里醒来,正好是寅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