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他们下来的时候,是真的被上头的那些人糊弄住了。
——现在日子不好过啊,你看这里的百姓那么苦,我们也不忍心征太多税,耕作这么多年,地薄了,这没办法啊。
——大家过得都不容易,流民那么多,匪患那么多,大人过来肯定都有经历过,也是知道的,这年头行商也难,路上被劫了都是很正常的事情,也就维持糊口而已。
这类说词是一套一套的,再加上他们看到的情况也确实是如此,到了县府之后,也是各种问题层出不穷,能顺利收上税已经是不容易的事情了。
这些地方的官员们也是很不容易啊。他们甚至还这样感慨着。
因为按照他们自己县府的收税情况来算,各个郡上报到京都城之中的税务确实是很正常,平均下来往年各县府的税收是高于他们管理的县府一小节,初算后没有什么太大的差错。
——毕竟邵奕逮着空缺丢,所以毫无疑问把这些官员们丢去的地方都是一些穷山恶水,这些地方情况自然不可能有什么好税收出来。
这事京都城下来的官员们也是知道的,但他们并不清楚这之中各县之间的差距能有多大。
所以他们分析计算之后,还觉得这就是陛下太过多疑的原因,把这事情给放下了,结果去年各郡府上报上去的税收狠狠打了他们的脸。
当然郡府里那些人给的解释是,大家来了之后努力治理了匪患,商人好做生意了,农户也没有被匪徒洗劫,所以今年才会是这么好的情况。
这话说的好听极了,但这群京都城里来的官员们也都不是什么省油的,他们摸不清楚不按套路出牌的邵奕,但対于这些官场的路数还是很清楚的,知道自己这就是被糊弄了。
而且之前还真的是被这些家伙们给糊弄过去了。
文人嘛,面子那就是天大的事情。
这不管第一批被贬谪的大佬,还是第二批下来的官员们,都觉得自己被这些地方的人给羞辱了。
但有些事情是知道了没办法的。
到了地方上人家很多都是盘踞了很多年,长得甚至有十几年,和当地的豪强都勾结在一起,他们不管之前在京都城之中的官职有多高,现在也不过就是人家手下的一个知县,都是受対方管辖的。
在这种情况下,対方尊敬可以喊你一声大人,若是他们敢真的到其他地方去打听情况,把他们从位置上掀下来,那么先等待他们的就是流寇乱窜不小心冲撞了大人,以至于殒命,地方这些人一张痛哭流涕的请罪折子上去,顶多也就是受到一些处罚就结束了。
哪怕大家都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也只能这么捏着鼻子认了。
毕竟……这些原本穷山恶水的县府一直没有官员就职,就是因为这些地方之前就有出过几起这样的事情,完全合情合理。
现在各个郡府里头能积极帮忙配合着他们做事,要工坊给安排人和物料,要减税也都很好说话,那是因为大家都知道,他们这批官员们目的都不是在这里久留。
以这些人的家世,只要有机会有功绩,京都城随时都会给他们打开大门,重新回到那高高在上的位置上。
知道人家迟早要复起,雪中送炭的事情,没有谁会不乐意做。
但这些京都城大佬们都不会觉得高兴。
他们和现在的皇帝有所接触,是知道陛下他就不是个能听他们说话的正常性格,以陛下随性的程度,他们在地方做出来多少功绩,都是不可能返回京都城之中的。
这事情已经是有前车之鉴了。
就是秦沛。
対方打下了大贞国,算是给邵朝辟土开疆了,而且大贞不论是粮食还是传闻之中的棉花,都可以说対他们大邵十分重要。
这个功绩放在过去几位皇帝那边正常可以封个侯不说了吧,但陛下提都没有提过,连半点要人回京都城的意思都没有,直接给人安排了个南贞郡郡守的兼职,就无事发生了。
有哪个文官看了这事情,不觉得陛下随性呢?
把本职的事情做好,甚至做出功绩来対于陛下来说是没用的。他们被贬谪出去的官员们在一番书信交流之后,已经十分确信了这一点。
但陛下没有杀了他们,甚至也不吝啬重用他们——虽说是被送出京都城,但还是有一些被安排在武将体系之中的人不乏高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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