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宋定初皱眉制止,他才不情不愿收起手机,阴阳怪气,“某些人啊,心那么坏,长成金泰熙有什么用。”
不过余葵对此毫不在意。
无论是体育课桌子被泼墨水、清早储物箱柜门被砸凹,水杯里漂浮着粉笔灰……所有的事情堆叠累加,给她带来的波澜,抵不过时景离开的千分之一。
“不好吃吗?这道炒河虾我跟人学的,你怎么还没物理吃得多,别光顾着看书啊,身体也不能掉链子。”
电视里放着新闻,程建国捏着锅铲,担忧注视女儿。
从联考结束那天回来,余葵就陷入了持续的低落中,起码在程建国看来是这样,除了吃饭上学,她一回家就把自己关在房里自虐般苦学。
他话音才落。
本来要离开的余葵又折身坐下,给自己添了一碗饭。
“爸爸也不是这个意思,不用强迫自己,你想吃就吃……”
程建国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总觉得女儿现在的状态不对,可谭雅匀那件事已经结束了,余葵为此沮丧低落,好像又不至于。
他想了想道,“小葵,是不是学校有人欺负你了?”
余葵埋头扒完最后一口饭,“爸,其他什么都不重要,我一定要考清华。”
漆黑的眼睛凝视他,像是在宣告,又像在发誓。
只有把时间的每个角落填满,她才不至于被纷至沓来的记忆淹没。
周一大榜刷新,余葵首次跻身全校前十。
万众瞩目,荣耀加身的时刻,校长亲自给前十名颁奖、合影。
结束后,大家纷纷下台,只剩余葵留在国旗下演讲。
她脚下这级台阶,曾经是她无数次站在操场人群中仰望的、时景的位置,她也终于来到了这里,可惜下面已经没有了她喜欢的人。
太阳从城市的东方地平线那边推过来,光线刺眼,大风刮过,国旗被拍打得噼啪作响。
余葵握紧沉甸甸的话筒,望着地面上自己的影子,想象着时景的影子也曾在这个地方与她隔着时空交叠,哑然了几秒,终于抬头,平静注视台下,开口背演讲稿。
“大家好,我来自高三一班,我是余葵。”
时景当初才转学到附中,立刻引起了全校轰动,离开时却悄无声息,直到高三排名大榜被工人整张撕下替换,每个人都往前移了一名,贴吧的迷妹们才后知后觉开始哭天抢地。
连续两周,校园里总有陌生女孩鼓气勇气冲上来问她时景的下落,可惜余葵自己都不知道,又怎么能告诉别人?
他像一滴水消失在海里一般,没有给任何人留下只言片语。
余葵被迫在痛苦中强行纠正自己高三大半年来养成的习惯。
比如每天上学,出了小区便下意识张望等待,总觉得林荫道尽头少年还会骑行过来。
每天无意识把难点积攒在本子上,等晚自习回头,看到那张空置落了尘灰的位置时,才恍惚想起她已经没人可问。
五月尾声,一班进入高三第四轮复习冲刺。
午间,校园广播在放南征北战《我的天空》。
她第一次遇到时景那天,在电台广播里听到的曲子。
余葵从头翻阅卷子和笔记,一页又一页,看着时景在空白处用红蓝两色笔工整批注的字迹,她终于没忍住,趁同学走光后,躲在教室的窗帘后大哭一场,直到校服衣摆被眼泪浸透沾湿。
现在,她必须从那种失去重要东西的沮丧和伤感中抽身了。
是的,时景从来不属于她。
但这个少年真的并非她青春里的一场幻觉,他还是留下痕迹了,所有课本和卷子上留存的字迹作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