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心情复杂,林大儒心里只有绝望,连怒的力气也无。他隐瞒了这么多年的秘密被林诗藏得意忘形之下和盘托出,纵然事后他可以找出理由搪塞,可谁还会信!
光禄大夫哪里还会收林诗藏做门生!林家的名声已经臭了!
今夜过后,全京城人都该知道林诗藏在文会上发疯之事,也该知道林诗蕴为他代笔之事。他林家积攒多年的文名!
小厮心善地锁住只挂着中衣的林诗藏交给林大儒,林诗藏还在胡乱说实话:“我过了!哈哈!林诗蕴看着我做大官吧!再用不着她了!嘻!”
林大儒听他说话,心中激荡,气急败坏地挥出一耳光打在林诗藏脸上:“孽障!”
林诗藏挨了次打也不见清醒,痴痴傻傻地咿呀嘻嘻,像是不知痛似的。
林大儒被他这态度一激,胸中一怄,喉间一甜,险些被他气吐血来。他头脑一木,手脚抽搐,人险些被气瘫过去。
林家带来的小厮终于反应过来,自赵府小厮手中将郎君接过摁住,不让他乱动。
林大儒牙根儿生疼,硬生生靠意志挺过没立刻厥过去。他一摆手道:“你们带着他先回车上去!”林诗藏留在这越久就越丢人现眼,还不知道他会不会说出什么胡话。
两人不敢耽搁,埋头架着林诗藏往外走。
林大儒还要留在这里收拾烂摊子。人们的目光使他如芒在背,他咬咬牙向赵大夫走近了些下拜道:“大人,小儿突发恶疾,胡言乱语,请容我暂且回去为他请郎中诊治,明日我必定登门拜访道歉。”他不忘暗中辩解林诗藏是因病才会说胡话,为日后解释做个铺垫。
赵大夫面黑得能滴下水来,好端端的文会被他父子二人搅和得一塌糊涂,又得知林诗藏所有文字全靠胞妹代笔这样的恶心事,心情全毁。只是事发突然,他尚未想好如何处理此事妥当,便摆手放人,连句话也不想多说。
林大儒数十年来头一次落荒而逃,永远也忘不掉这滋味儿。
马车上林诗藏扭巴着坐,涎水自口中向下淌,看样子完全与傻子无异。
林大儒坐回车上,周身发虚,只觉得如今他仿佛置身于一场噩梦之中,一切并不真实。好像只要他一睁眼,一切都没发生过,只不过是一场虚惊。
想法有多美好,现实便有多残忍。
刚刚他打林诗藏那一巴掌用力过猛,手掌至今还在发麻,怎会是梦?
“快去慕虎馆请鹿神医来!”他颤声对小厮之一如此道,不想看林诗藏一眼。他上车时余光稍看到林诗藏流口水的憨样便接受不了,将唯一希望寄托在鹿鸣身上,盼他能将林诗藏医好。
即便林诗藏已经成了傻子,他依旧未想过将林家交给林诗蕴。他倒是也想了林诗蕴,只不过是想她出面为兄长澄清,说明代笔一事子虚乌有。
只要林诗藏能好起来,他虽恨儿子将林家声名败尽,却还是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
谁让林家没有别的男儿。
作者有话说:
鹿:没见过往家里请阎王的(⊙_⊙)
第86章
月华如练,月下一片康衢烟月的盛世景象。
长街一眼望不到尽头,两旁支满彩旗飘扬的摊位,摊上卖什么的都有,花灯、翠冠、闹蛾、捻金雪柳、各式面具、糖炒栗子等等。
人人三五成群,充街塞陌。更有锣鸣鼓声,灯火百戏。五陵年少,高门贵女,衣袂翩翩。
周寅被川流不息的人潮裹挟前行,手中握着只捻金雪柳。今日她出门并未戴幂篱,戴的是张凶悍的钟馗面具。她的柔弱气质与凶神恶煞的面具形成鲜明对比,有些装凶的可爱。
她在人山人海中左顾右盼,一一辨认眼前面具,似在寻找什么。
“周女郎?”带着淡淡不确定的声音周寅身后响起,如冷冷清清的秋水一样古井无波。
周寅顿时回头看去,厚重面具依旧不掩她清澈眸光。她被吓了一跳,像只亡命雪貂惊恐地望向猎手。
对方似乎察觉她被惊吓,当即后退两步与她稍微保持距离好让她安心,而后抬手将面具摘去,露出清寒的一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