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夫子不愧是能在太苑中教书的夫子,其见解眼界都十分独到,所言必发人深省,引人入胜。
她这一写便过去一个时辰,再抬头时已不见林诗蕴身影,偌大的春晖堂中只剩下她一人。
彼时堂外忽有狂风大作,窗扉大开,周寅正坐在窗边被吹了个正着。
她不紧不慢地用砚台将桌上被风翻动的纸张压好,才施施然起身到窗边将窗关好。她将晚上要看的书在书袋中放好,背好书袋,将春晖堂中门窗关好离开。
不过关门窗的功夫外面一下子暗了。堂前白木槿被四起的狂风吹得可怜兮兮地颤抖,天边顷刻间挂起滚滚雷云,和着一片不知是风是雷发出的阵阵呜声。
周寅抬头看天,自言自语:“要下雨了。”
她抱着书袋慢悠悠地踩进风里,一霎间广袖罗裙翻飞,将她衬的像是在风中挣扎的脆弱蝴蝶。
她刚站在春晖堂大门的门檐下,黑云遍布的天乍被撕开一道白色口子,伴着一声闷响,豆大的雨珠串成一线织成一道道精巧的雨帘。天地之间雨幕低垂,将一切都模糊了。
周寅将书袋抱得更紧了些,尽力将自己缩起来,却依旧无可避免地被风送来的雨沾湿裙摆。
除了雨声雷声再没有别的声音,四下空无一人,世上仿佛只剩下她一个人。
一抹亮色在远处的转角升起。
周寅定睛细看,接着是一双黑色长靴落在被雨打湿的地上,有人撑伞而来。
那人在雨里走得颇从容,丝毫不见惊慌,身形冷峻挺拔。
他向这边走来,步履一顿,大约是瞧见了檐下躲雨的周寅。
走得近了,雨帘的遮挡小了,周寅才瞧清来人模样。
那人凤目薄唇,五官组合起来是一种说不出的厌世意味,带着风雪冷冽清透的气息。
王雎在春晖堂门前停下,于风雨中在她脸上落下一瞥。这一瞥不含任何感情,像是正在下的带着寒意的雨。
“走么?”他眼睫低敛,眉头微皱问道。
周寅看了一眼他的伞,一人撑尚可,两人大约就要显得拥挤,于是感激地拒绝:“多谢您,我还是再等一等雨停……”
王雎冷然道:“秋雨一时半会停不了。”
周寅懵懂地望着他,看上去并没听出他的言外之意。
他隐约有些无奈,直白开口,不容置疑:“过来。”他握着伞柄将伞倾向周寅,雨珠顿时落在他背后。
周寅本在犹豫,见他因为她撑伞而淋湿,便显得很过意不去,最终抱着书袋钻进伞下。
她精致的绣履落在伞下的积水中,溅起晶莹的水花。
王雎转了目光向前看去,攥了攥伞柄低声道:“走了。”
周寅忙跟上他,口中说着谢谢。
二人并肩而行,头顶的油纸伞为他们遮去外界的风雨交加。
在伞下雨声听得更加真切,一粒粒雨珠飞速而厚重地砸在伞面上,像是急促的鼓点,声势浩荡。
王雎虽不说话,却很迁就地放慢脚步。他将伞几乎都撑在周寅头顶,自己半个身子被雨淋湿。
周寅很快发现这一点,焦急而不安地开口:“请您多顾着自己,我淋些雨没什么的。”她听起来快要哭了,显然很为别人照顾她而伤害自己感到过意不去。
王雎似若未闻,我行我素。
周寅只得用一只手将书袋抱稳,靠近王雎的那只手去轻扯他握伞那只手的衣袖。
王雎驻足看她:“怎么?”
待他转头,她立刻缩回牵住扯他衣袖的手,改而去指他湿透的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