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盼夏自噩梦中惊醒,冷汗涔涔,抱住枕头,将脸埋在枕头上,安静无声地吸气。
事实上,如今回头细细看,当时许颜女士的出走,早在许盼夏刚读高中时就已经有了征兆。
在许盼夏读初中时,许颜极其看重对她的学习陪伴,而到了最重要的高中阶段,许颜对她的约束却越来越少。
高一的时间安排还稍微好些,六点五十才开始上晨读,一直上到七点四十,留二十分钟的早餐时间,再继续上课,上午四节课,第二节和第三节之间休息半小时——也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休息,而是跑操,每个班都有属于自己的跑操区域,或在操场,或围着升旗台、教学楼……
上午一圈,下午一圈。校领导派出老师前往衡水学习先进的衡水中学管理经验,在跑操的时候也要他们每个人手里一个小本本,背单词,或者背一些理科公式、文科知识点,学校门口书店里最畅销的永远都是巴掌大小的口袋知识书。遗憾的是许盼夏还没办法适应这种严苛的学习环境,往往是下了教学楼集合、按照一开始的身高排成队伍后,掏出小本本没看几眼,脑子还没静下来呢,广播里面的声音就开始了。
跑操时候还要喊口号,许盼夏是八班,他们班的口号是投票选出来的——
“八班八班,非同一般。”
“勇往直前,志存高远!”
在学校食堂,还要求男女分开吃,不允许男女同桌吃饭,井水不犯河水。
偏偏叶迦澜在入学第一天就犯了禁忌,第一天许盼夏饿得快,晚餐时下意识去排人数最少的队伍,人少的队伍是有原因的,到手的饭菜味道自然也不太行。叶迦澜不言不语,去排最长的队伍,买到最抢手的炖肉丸和香菇鸡肉,他端着盘子自然地坐在许盼夏面前,用自己的饭和她那可怜兮兮、看起来就清汤寡水的菜做了交换。
这样明目张胆的违纪自然逃不过教导主任的法眼,他怒气冲冲地冲过来,在听完许盼夏解释完俩人是兄妹后,才神色缓和地离开。
许盼夏快紧张死了,等老师走了后,才看叶迦澜——
他最健谈,刚才却什么都不说。
叶迦澜手中握着筷子,垂着头。
他忽然说了许盼夏听不懂的话:“原来做’兄妹’还有这样的好处。”
许盼夏不理解:“什么好处?”
叶迦澜低头吃她排队买来的寡淡青菜:“和你同桌吃饭的好处。”
许盼夏理所当然将这话理解为对自己的赞美,她美滋滋地捧脸:“我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你这么会夸人呀迦澜哥哥?你夸得我都不好意思了哇……”
叶迦澜扶了一下眼镜,笑笑。
许盼夏却感觉他好像有点不太开心。
中午午餐时间也短暂,十二点到一点是用餐时间,一点到两点是午休时间,午休时间要求学生回宿舍床上乖乖休息,会有人固定巡视、查寝。而像许盼夏和叶迦澜这样的走读生,则都选择回家吃饭,休息。
许盼夏怕自己午睡过了头,便提醒许颜叫她一声。
第一个周还好,许颜会用一个温柔的脸颊贴贴把许盼夏叫醒,把她的杯子中装满刚榨出的新鲜果汁,塞进书包中。
但第二周后,许颜中午就不怎么回家吃饭了。
叫她午睡起床的任务则落在叶迦澜的肩膀上。
叶光晨中午始终在公司食堂中吃饭,而家中张阿姨上了年纪,午睡的时间长,容易犯困。夏天时候,为了方便叶迦澜进来叫人,许盼夏临睡觉前开了卧室门,方便叶迦澜叫醒她。有什么事,他站在客厅里一喊,她就听到了——
反正午觉时都穿着衣服嘛,无所谓的。
夏日的午觉格外绵长而沉重,醒来时喉咙都是干渴的,如三个月不得一点雨的禾苗。
许盼夏渴醒,一睁眼,瞧见叶迦澜站在门口,犹如浓重的梧桐树影,覆青草。
她不知对方什么时候到的,只记得半梦半醒中有脚步声,双手支撑着床起身,许盼夏看见叶迦澜后退一步。
他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凝重,看她犹如看洪水猛兽,紧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叶迦澜问:“你午睡怎么不锁门?”
“就我们俩在家,”许盼夏打哈欠,“锁不锁门都一样吧?”
叶迦澜提高声音:“你有没有意识到我是男的?你有没有把自己当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