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童贯是天子任命的走马承受,种建中做任何决策,都绕不过此人。
种建中脾气刚硬,但并不是不会做人,当下柔和地打了声招呼,低声问:“童供奉也睡不着吗?”
童贯点点头,道:“心里没底……”
种建中心想,确实。
这时人人都念起大宋国境内的好——道路四通八达,消息信件可以交给专业的快递行,若是在陕西路境内,一两天内铁定送到了,有些甚至可以当日即达。
到了夏境内,种建中和他所领的熙河路大军位置最为偏远。无法得到友军消息,他们便像是被蒙上了眼,堵上了耳朵……
每每在这种时候,种建中都会意识到明远所带来的改变有多么深远。
熙河路是偏师,决策全依赖其余四路的行动和结果。其余四路若是大胜,他们正好冲上去分一杯羹,可其余四路若是败……
“马蹄声!”
童贯猛醒。
但种建中耳聪目明且久在军中,反应远较童贯迅速。他已经快步迈向木砦的门户,大声号令开门——这马蹄声一听就是配备了蹄铁的军马,目前也只有大宋,为大部分战马配备了蹄铁。
木砦的寨门被拉起,一个宋军探马直奔入寨,纵马来到种建中面前,要下马时直接晕去。
这名骑手摔倒在地,伸出手,手中滑落一个蜡丸。
他肩上用数尺随手撕扯开的吉贝布简单包裹了一下,此刻有一大片殷红正迅速渗出。
种建中拾起蜡丸,扛起那晕去的同袍,直接送去他的中军帐,命人救治。待此人伤情稳定之后,他才在灯下拆开那枚蜡丸。
童贯一直站在种建中身侧,眼神焦灼,盯着种建中手中的蜡丸,似乎在问:“怎么样?”
待到蜡丸拆开,里面的战报平铺在桌面上,种建中与童贯两人面面相觑。
泾原、环庆两路兵马遭遇大败。西夏主力掘开黄河,引水灌入宋军大营,令火药尽数损失,火器无法再用。而人员马匹损失无数,高遵裕携残部后退七十里,刘昌祚重伤在身,情况不明。
“这——”
童贯一副龇牙咧嘴的模样。
“我等这一路难道只有回师的份儿?”
种建中却一直没出声,凝眸沉思。
他的视线望向面前的舆图,渐渐地,那对眼神越来越亮。
童贯瞅瞅自家主帅,诧异地问:“种帅……你难道……有死中求活的法子?”
种建中一拳捶在桌面上,沉声道:“确实是……死中求活的法子。”
眼下他这一路大军也不过还有六七天的粮草,即便想要无功而返,沿路恐怕也要付出不小的代价才能退回宋境。
倒不如,搏一搏。
明远在梦中所说的,若按照常理推断,确实有其可能,甚至可以说可能性很大。而且种建中不认为自己“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能够梦到这等机要军情。
冥冥中一定有……什么,在向他透露这讯息。
童贯听了种建中的打算,眼中立即放出光。
但他还有一事不明,赶忙开口问:“种帅,关于水砦的军情,种帅是从何得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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