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浚与明远两人单骑在前,南院枢密使萧阿鲁带带了十名左右斡鲁朵侍卫扈从。
渐渐地,萧阿鲁带听见前面的争论声越来越大——
“听我说,你现在急需将幽燕一带稳定下来,并且能给你输送利益。若按我说的做,你马上就能收到回报……”
耶律浚则在冷笑:“朝堂上要求增加南朝岁币的声音一日多过一日,已经有不少将领主动请缨,要趁今秋战马膘肥之时,大军南下——二十万岁币或者千里土地,让南朝君臣选一个就是!”
“这是讹诈!”明远斩钉截铁地道。
萧阿鲁带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宋国使臣哪里来的胆子,敢用这口气与辽主说这种大实话?
谁知耶律浚也诚实得要命:“我大辽最擅长的就是讹诈,你又不是不知道!”
萧阿鲁带:……
这两位,私下谈话果然没有任何避忌。
谁知明远呵呵冷笑,道:“耶律浚,你知道应该怎么样将这些声音平息下去!”
耶律浚似乎是张了张嘴,没能说出话来。
今日的火炮演示之后,这种声音应该就会小很多。
但这又戳了耶律浚的痛处,宋人为他登基献上的这份“厚礼”,反而成了让大辽自我约束的利器?
耶律浚一怒之下,突然一挥马鞭,他座下的神骏长嘶一声,开始发足狂奔,转眼就将明远远远地抛在身后。
但明远竟似一点儿也不在意,自顾自让坐骑慢慢溜达。
等到他赶上耶律浚的时候,耶律浚的气也已经消了大半,再顺毛捋捋,就差不多了。
“对了,我这次来之前,种端孺托我向你问好。”
耶律浚听到种师中的名字,顿时一呆。
过去种种,真的……好像做梦一样。
耶律浚突然烦躁起来:“这也不是我想要的!”
他明明更想做萧扬啊!
明远却板着脸,道:“可是你曾有机会选择。”
是的,耶律浚曾经有过选择的机会,重返大辽做他的太子,还是继续留在大宋,作为萧扬开开心心地生活。
可是他为报母仇选择重新成为耶律浚。
自此他就再也回不去了。
一想到这里,耶律浚只感到一阵头疼。他忍不住便想要跳下马背,躺在这满地的长草与鲜花中,再也不起身,又或者他可以纵马南去,飞快地越过宋辽两国国境,一直飞奔到岭南,在海边的小渔村里住下来,成家,忙碌,一直到老死……
但这些念头都只是一闪而过——耶律浚清楚自己现在是辽主,他治下的辽国,像是一艘在海上航行的巨船,由他掌握着航向。
他不能弃船而去,更加不能带着这条船驶向巨礁。
“好啦,大辽皇帝陛下,萧扬哥,不管你是谁,你是什么身份,你都还是你啊!”
明远的声音响起,竟然给了耶律浚些许的安慰。
“只是每到了一个新的位置上,都必须重新适应,重新找回自己的位置……”
耶律浚:被顺毛捋果然是舒服。
“还记得我昔日对你说的?每一个国家的存在,都是为了自己的国民能够一代一代地生存下去。为此,每个国家要做的,都是将自己手上有限的资源利用到极致。”
“掠夺也是一种对资源的利用,但是它没有可持续性,一旦无力掠夺了国家就再难维系,最终会被反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