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黎脸上的笑容倏忽间完全消失,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明远的脸,像是看着世间最骇人的妖魔鬼怪。
宫六则长叹一口气,苦口婆心地教导儿子:“小乙,明郎君何等样人?你怎么能骗得了他?”
“我以为……我还以为……”
宫黎像是梦呓一般,茫然望着明远,口中喃喃地道。
“你还以为世间只有你一人知道这制‘玻璃’的秘密,对不对?”
明远一抬手,将手中那枚“玻璃球”抛向空中,等它落下来以后再稳稳地接在手心里。
“对——”
宫黎这时又一咧嘴笑了。
他竟马上恢复到开朗又乐观的惯有神态,细长的眼眸重新弯成笑模样,戏谑地望着明远,神色里似乎在说:就算不止我一个人知道……又怎么样呢?
这竟是个……油盐不进,对家人与名誉全不在意的混子?
宫六只能摇着头,叹着气,对自己这个不省心的儿子说:“阿爹已经得了一单大生意,水晶作坊往后铁定能开下去。小乙,回来爹这边帮着干活吧,别折腾你那些……玻璃了。”
宫黎懒洋洋的,不接茬,一副无赖模样。
但他见到明远突然停止抛球,而是将球托在掌中,送至眼前,仔仔细细地对光端详,宫黎眼中陡然多出几分神采。
当爹的却还在唠叨:“像你,成天拿着那些仿玉的珠子,冒充前朝的古董去骗人,赚那昧良心的钱,迟早有一天,被人扭了去开封府去……”
明远顿时笑了起来:“宫六丈,你今天可错怪了黎哥,他确实是骗,但是刚好骗了一个骗子。”
明远将刚才的事一说,宫六才知道,自家儿子刚才骗过的人正是昨日在大相国寺行骗的假道士。
宫黎一听,顿时捂着肚子爆发出一阵大笑,似乎这件事令他快意非常。
——能够骗到骗子惯犯那里,这也算是本事啊!
“但是呢,令尊说的也对,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黎哥,你要是哪天因为行骗而被押到开封府的大牢里,我就只可惜一件事。”
明远将手中那枚水晶球再次向空中一抛一接,同时卖个关子。
“什么事?”
宫黎傻乎乎地上了钩。
“这玻璃球,品相还真的蛮好的。”
在明远看来,这枚玻璃球的工艺确实达到了非常高的水准。玻璃球通体透明,内有一二气泡,但是气泡极少,肉眼几乎看不出。
最为关键的是,玻璃球的色泽近乎无色,与世上最纯净的水晶几乎一样。
这说明在制这枚玻璃球的时候,宫黎往里加了能够调整偏色的矿物。
须臾之间,宫黎的表情彻底停滞了,用不可思议的眼神望着明远。
明远漠然望着对面的年轻人,吊足了宫黎的胃口,才缓缓评价:“不亚于水晶。”
……
龙津桥畔,似乎安静了片刻。
过了一小会儿,这个年轻人才一跃而起,“哈哈”仰天长笑了一声,又手舞足蹈地绕着明远转了一圈,最后终于停在了宫六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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