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参点点头:“确实……”
朝中新党将“青苗法”当做变法的重中之重推出,李参也觉得出乎意料。
“‘常平新法’①,我在淮南京西和陕西路都推行过,但当时都是为了救急……”
司马光马上就接话:“只是为了救急,而不是当做常法来日日施行的?”
李参知道司马光和朝堂上的“新党”们不对付,此刻不大情愿地“嗯”了一声。
司马光马上接话,开始滔滔不绝地议论“青苗法”的种种不妥之处。谁知他刚开口没多久,突然一个十来岁的厮儿跑来,朝司马光手里塞了一张纸,同时嚷了一嗓子:“西市新开名店,开业当天酬宾不限量,欢迎品尝啊!”
司马光好不容易组织的长篇大论被打断了。
偏偏那厮儿朝他手中塞了纸,转身就跑,让他连吹胡瞪眼的机会都没有。
李参却对此饶有兴致,笑着说:“也就这两天,长安城里散发这‘仿单’②的挺多啊。我听说还有人叫它‘小广告’。”
司马光将手中的“仿单”展开来看,只见上面印着一行大字“张氏白玉豆腐”,下面则是小字“新店开业酬宾大量供应另有扑卖③”。
司马光盯着这张小广告说不出话来。
“一间豆腐坊……一间豆腐坊,竟这么大手笔,能印制仿单招揽生意吗?”
司马光百思不得其解,豆腐坊乃是利润最薄的行业,哪里能有这钱去刻印坊专门印制这些?
另外,他对这酬宾的手段也很有疑问。
“扑卖还好说,大量供应算什么酬宾……”
司马光在京兆府的时间没有李参久,李参顿时哈哈大笑,说:“原来张家白玉豆腐啊,那是……大量供应便是酬宾了。”
张家豆腐坊的“白玉豆腐”一向是限量供应,去稍晚便买不到。新店开业时多供应一些,让人人都能买到……那还真的算是酬宾了。
司马光听李参说起张家豆腐坊的种种传奇,忍不住连连咋舌:“原本想着陕西乡民淳朴,于货殖一道上并不精通,但现在看来,却并不比汴京、苏杭一带略逊……”
两人正走走说说,突然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奔来,又往司马光手中塞了一张“小广告”。
李参笑道:“不知这‘仿单’上又写了什么新鲜生意。”
在汴京那里,“仿单”单指夹在商家出售的商品一起送出的小传单。这少年单单将这一张纸送出来,李参只管依着汴京的规矩把它叫做“仿单”。
谁知司马光却呆在原地,眼光凝滞,一动不动。
李参正好奇,要凑过头去看司马光手中那一张印满字迹的纸张,却听刚才那名散发小广告的少年大声说:“官府新推‘青苗贷’,虽名‘青苗’,却是寻常人家都能贷的,年利两分,比私人高利贷便宜不少,如果确定有能力偿还,不妨借上一借……”
李参震动:“这……这难道是京兆府派人印的……”
但若是京兆府派人做的,他身为陕西路转运使,又怎么会不知道?
只听那少年冲他们二人继续补充一句:“这上头写的是‘青苗贷’的详情,是‘官方’的标准说法,若是不识字,就去找个识字的先生,听他们详说一遍,再去问官府也不迟。”
李参和司马光都算是高官显宦了,司马光当年还是个二十岁就高中进士的“才子”,被一个市井小儿当街说起“若不识字”怎样怎样,都不知该如何应对。
他们又相互看了一眼。
司马光连忙将手中的小广告递给李参:“清臣兄请看。”
李参接过小广告,一目十行地飞快看下去,瞬间看完,点着头说:“说的确实是今次‘青苗新法’的内容,一字不差。”
司马光不由得失神:“如此说来,是有人在帮助王介甫在陕西民间乡里大力推行这‘青苗贷’了。”
李参纳闷:“没听说啊……”
司马光却哼了一声,道:“在京兆府城里说‘青苗贷’,可这长安城里哪里来的‘青苗’?若是将这‘仿单’送去乡里,乡民们多半不识字,又如何听得懂这些?”
他话音刚落,远处童音清亮,一群孩童大声唱起了童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