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早就想置办些田地了,但是田地需要雇人打理,他家人口单薄,他又分身乏术。
而现在,张载想要以横渠书院的名义,购置一部分田地以试验井田。计划中的田地规模是九顷,按照陕西的地价,一顷地200贯可以买到。九顷地就是1800贯,挑选好一点的地块就是2000贯。
他能够一次性花出2000贯购置土地,还有横渠门下的师兄弟们帮他照管……这种好事,明远想都不敢想啊!
如此一说,吕大临、李复等人相互看看,都觉得这事能成。
张载却问:“凤翔府也可吗?”
明远点头:“那是自然。先生您难道忘了,家母也是横渠镇人。外祖舅父,皆住横渠。家中田产置在横渠,家父家母都是千肯万肯。”
张载便点点头,微微闭上眼,不再说话了。
显然这位大儒并不太适应热闹喧嚣的长安城,而是认为横渠镇更适合他做学问。
一时间皆大欢喜,一众横渠弟子们脸上都露出笑容。
谁知明远却提出了一点自己的看法:“学生有一点点浅见,不知当讲不当讲。”
如果他把这话放在前头说,也许这话就“不当讲”了。
但是现在明远成了“出资方”,资方的意见大家至少要表现得重视一点。这道理古今通用,因此文庙偏殿中人人望着明远,要聆听他的“浅见”。
“学生以为,要恢复三代井田,不可一味模仿古制,而应当纳入对现实的考量。”
明远说得并不客气。
李复等人的眉头顿时都皱了起来。
然而张载与吕大临却相互看看,似乎都不感到意外,像是昨天明远那张“别出机杼”的答卷,给了他们这样的预判:明远嘴里肯定能说出一些大家绝想不到的内容。
“井田制在商周时自有其存在的独特环境,但若将一切照搬到如今,却未必能够成功。首先,如今的人口就比三代时增加了不知多少。”
明远这个话题说得很大,偏殿中大家听着,都是一脸懵逼的状态。
唯有张载默默地点了点头。
数代以来,人口孳生,早已不同于史上——这一点张载必然早已考虑过。
渐渐地,其他人都反应过来,马上有人开口问:“明师弟,可是三代以来,开垦的土地也多了不少啊!”
明远自信一笑:“人口孳生的幅度一定比土地开垦的幅度更大。也就是说,由三代至今,每一亩土地,正在养活越来越多的人口。”
各朝各代都有对人口和土地数量的统计,虽然不一定绝对准确,但是大致看出趋势。
谁也没想到,明远从“井田制”一下子跳跃到了全国的人口和土地问题。
但也没有人开口指责他离题。
大约张载门下就是这样,大家讨论时都思维跳跃,别出机杼什么的,只要不是太离谱,都是可以接受的。
明远心里便有了底,缓缓地说:“学生思考多时,认为其原因,归根结底在于‘生产力’的发展。”
殿中所有人都重复了一声:“生产力?”
“是的!”
明远心里暗自“耶”了一声,他这算是在借机传播唯物主义思想了吧?
但表面上,明远却不动声色,缓缓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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