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谌垂首道:“父亲可让那道人解梦?”
天子有些恍然出神,只道:“并不必解梦,不过是朕徘徊于毓园,心中思念你们母子……”
荣谌觉得心头猛跳,他勉强道:“儿臣就在父亲身边。”
天子叹道:“是啊,明明近来每日都见着你,可是梦中却觉得思念与悔恨。我常想,是不是你母亲在怪我对你有所疏失……”
荣谌依旧垂首道:“父亲不必多想,只是个梦罢了。如今儿臣监国,实在疲累不堪,还盼着父亲康健后给儿臣放个假呢。”
“哼,知道朕这些年的辛苦了吧,”天子笑骂了道,“你倒是只想躲懒!”
荣谌陪天子又说了会儿话,见他精神渐短,便起身告退。
谷廷仁将太子送出殿门,伺候了这些日子,谷公公心中已然害怕起来,天子如今仿佛生气流失,竟一日不如一日了。
“殿下,”行至殿门外,谷公公小声道,“您觉得,办场法会可合适?”他不敢再说下去,求医问药已到了尽头,如今只能求神拜佛了。
荣谌皱眉道:“可是那李道士的主意?”
谷廷仁忙道:“不是不是,是奴婢瞎想的。”
谷公公少年时便陪在天子身边,一路跟着他从东宫到了福宁宫。如今他发须未白,怎么天子却先病倒了呢?谷公公也是病急乱投医,他虽给陛下举荐番僧、道人,但直到万不得已,他才真的想起来求神拜佛。
荣谌最终只是道:“除夕时宫中会有大傩仪。”
谷公公欲言又止。他不敢说,再这样下去,天子只怕是撑不过年关了。
又几日,天子不愿太后与贵妃探望,依然只见太子。到了腊月十九这日,隔天群臣就要休假了,天子还特地召见了阁臣。
只是各宫暗中传递的消息,三位阁老出来时,眼睛都是通红的,只怕天子当真病重难医。如今一日□□近年关,不知正旦时的大朝会该如何。
荣谌如今每日都要到福宁宫请安,但只初时见过那李道长,之后便再未遇到。这天他到了福宁宫的冬暖阁,终是见着了李道长侍奉。
只说了一会儿话,天子精神渐短。太子服侍着父亲午歇,方才要退出去。
就听那李道长说道:“太子殿下今日不宜离开。”
荣谌凤目生威:“道长这是何意?”
李道长轻拂衣袖,拜下道:“天子今日,大限将至。”
荣谌怒道:“大胆!”
那道人却不慌不忙道:“太子殿下,老道去岁兴趣使然,卜了一卦,却发现许多不解之处。千里迢迢从鄞州来到玉京,就是为了求证此事。好不容易求见了天子,却发现事情古怪……”
“天子明明身体康健,也非短命之相,却已是将死之人。”
荣谌厉声道:“休要胡言乱语,裴知!”
裴公公就要唤人将这道人押下去。却听那道人又说:“还有更奇怪的!老道在宫外远远见过太子殿下,殿下明明是短命之相,却福寿绵长……细看下来,太子殿下只怕非此世中人。”
谷廷仁听他说得越来越不像样,不禁喝道:“你这老道,自己寻死便罢,可不要连累他人!”他真是恨不得太子忘了,这老道是自己举荐的。
哪知太子却面色凝重,挥手制止了裴知与谷廷仁:“你想说什么?”
李道长说:“老道在钦天监查着了太子与太子妃的八字,百思不得其解。我虽想救天子,但一时无法,便让林云子师弟进宫来,他是道医,不知可否为天子延寿。而我找了一处钟灵之地,求卜问卦,一夜白头……”
“直至清虚道友传信而来,原来太子妃也非此世之人。丙火从天,苦思不知是何指引?”
荣谌却道:“太和二十七年秋,火流星降世,可是天火?”
那道士眼睛一亮:“殿下可畏惧天火?”
“正是。”荣谌答道。
前世自从那火流星被送至钦天监,他就再不能近父亲身边,直至父亲突然病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