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爹放心,”那小黄门垂首道,“孩儿也觉得此次是真的近了。”
裴知有几分满意,倒是多说了两句:“只怕他们万万想不到,竟是被东宫的小贼反水。后又一击不成,反暴露了宫外经营的牙行。”
那小黄门却是看得清:“他们以恩情相挟,便要想好,恩情也有大小,每人心中都有自己的秤。”
裴知有些意外,睨了他一眼。
小黄门忙俯身道:“干爹恕罪。”
裴知冷哼声:“倒是提醒了我,得拴好你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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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一早,天子就宣了宗人令。太子本来也该陪着他的岐王叔前去,但天子想着他终究是晚辈,便略过了他。
哪知那边刚宣了旨,重华宫便出事了。
白公公道:“陛下今日正无事,已经亲自去了。消息传到群玉宫,听闻安嫔娘娘那里宣了太医,贵妃娘娘有心为安嫔娘娘前去探望。殿下,咱们也快动身吧。”
宫中除了太子,其余皇子皆住在重华宫。昭王在宫外,要接到消息只怕晚一些。
乔琬听得心慌,忙帮着一起为太子更了外袍:“白公公,可听说八殿下是什么急病?”她不敢深想,但也知道普通暑热晕厥可不会惊动天子与贵妃。
白公公躬身道:“奴婢不敢断言,只是如今满宫中传遍,太医已经束手无策了。”
又是前世从未发生过的事,只怕是前几回的失败,叫他们狗急跳墙了。可是为何是八皇子?
乔琬心中一动,却是骇然。能让天子在暑天亲自前去探望的,自然是心爱的子嗣!
之前春水所为,正是为了逼疯太子,如今又有人向天子宠爱的幼子下手,只怕是牵涉夺嫡之争。
白公公也暗自望了太子一眼,那日他说幕后之人会向其他皇嗣下手,想来是早已明白此事涉及夺嫡之乱。
乔琬并不想在太子面前装傻,她脱口道:“殿下,只怕暗中庇护兰泉宫旧人的不是秦国太妃,而是膝下有皇子的娘娘。”
荣谌并不惊讶:“所以我昨日说,父亲只是找到了机会。但没想到打脸竟来得这么快,我看此时秦王叔只怕都还没接到旨意呢。”
白公公闻言直冒冷汗,他垂首轻声道:“殿下慎言。”
太子正要出门,又有个乔琬见着眼生的小内侍说要事来报,白公公让他直接说了。
那小内侍垂首立在帘幕边,回话伶俐:“启禀殿下,奴婢听说重华宫已经抓着了下毒之人,第一时间就来禀告。那宫人曾经在东宫侍奉,名唤唐巧儿。”
“唐巧儿?”荣谌语带疑惑,眉头一皱。
显然这也是太子前世未经历过之事,但乔琬却知道唐巧儿是谁。
“殿下,唐巧儿便是那日遣回的司寝宫人。”她后怕道。
原来当初群玉宫、长春宫选来的司寝宫人皆有私心!如今甚至都不知当日可否冤枉了另一位宫人。
那内侍又压低了声音道:“殿下,公公说玄穹宫附近怕是有问题,如今查得近了,很快便能结案。”
“孤知道了,去吧。”
乔琬听出来了,这内侍是某位“公公”的属下。她此时无意节外生枝,只道:“殿下快去重华宫吧。”
荣谌拍了拍她的手:“你近日还要小心。”
乔琬笑道:“我在会宁殿里,哪儿都不去,只等表哥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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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去了重华宫,乔琬还有些心神不宁。
她全然不知宫中这事关兰泉宫人的大案,前世的他们究竟是否参与夺嫡之乱,暗中庇护他们的又是哪一宫的娘娘?
偏偏太子自己说了,逼死他的另有其人。
乔琬想起自己入宫前所思,要如何帮助太子殿下顺遂登位呢?天子的心思她如今已知道几分,看起来似乎是太子全然照着天子的心意便可。毕竟,这就是天子立储所望。
天子在太子的身上投射了自己的全部。熬过去,便可以顺利登基。
可是太子愿意吗?
乔琬在心中叹了口气,她不敢再问殿下前世因何亡故,但她从那寥寥数语里听出了尚未消弭的怨忿。
东宫本就似一座被众人监视的囚笼,又叫太子如何甘心做一世他人手中的傀儡?
他也曾一心要做一个君子,做一个孝子,做一个合格的储君。只是有一日骤然清醒过来,才发现自己原来一直站在戏台中央吧。
过了午时,各宫都接到消息,八皇子薨逝。
乔琬无奈,此生一切确是改写了,可竟是波及了八皇子,使他早夭。
申时一刻,太子便回来了。太阳还未落山,太子一身暑热,乔琬连忙为他端了香薷饮来。
饮了凉茶,荣谌去梳洗更衣,出来时面上还有些热。乔琬亲自为他打扇,心道下午在重华宫只怕是无人顾得上给殿中添冰了。
“殿下可好,要不要拿凉帕子敷一敷面额?”
“无事,”荣谌道,“方才在重华宫也煮了药碇子,我喝了才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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