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只觉得背后一寒,此前两回毒香案,宫中许多人不知情。可太医院、御药局、东宫典药局、内香药库,哪个不是被血洗了一遍?只是听到犯了错的内侍要自尽,都令他们脊背发凉。
齐绶想起师父交待之事,又小声道:“太子妃娘娘在三司九掌那里折腾得差不多了,只怕如今又想在六局立威。我瞧着这秦艽就是撞到了太子妃娘娘手上,杀鸡儆猴罢了。”
“多谢小齐公公指点。”几人忙道。
齐绶使了个眼神:“最近仔细些,莫要让娘娘抓到了把柄,秦艽也要好好吊着命。否则下一个遭殃的,只怕就是典药局了。”
陈局丞前些日子也是看过了三司九掌的笑话的,因此不觉得齐绶诓他,拱拱手进了屋,自是要使劲浑身解数让太子妃满意。
齐绶见他们丝毫没有怀疑,一时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助纣为虐,又或是陪着太子烽火戏诸侯了。
反正太子妃想立威,殿下便会把早已洗过的六局,再多洗几遍罢了。
这样一想,齐绶倒是忘了方才的着急上火,还生出几分兔死狐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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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一早,乔琬便起来梳妆,今日她要到长春宫观昭王妃的盥馈礼。
荣谌笑道:“几月前,行礼之人还是你呢,如今就要前去观礼了。”
乔琬也道:“可不是呢?不过我也许久没有见过昭王妃了……”语罢,她又想起太后寿诞上药酒一事,不禁心思发沉。
荣谌却道:“再过些年,坐在慈元宫受盥馈之礼的,只怕是你自己了。”
乔琬怔然,她感到一丝战栗从心头生起。她从前想的总是如何让太子撑过这三年,可三年后呢?还有如何才能稳坐东宫。
但太子想得却更是长远,他在想,他们会有孩子。
乔琬前世也是期待过的,甚至为此有过许多苦痛纠结。直到最后,她才知晓是康平伯府一直在给她暗中下药。
今生乔琬从来没有想过那么远,可是今日太子却给了她一个最好的期许。他所想的未来里,她会正位坤极,端坐慈元宫等着儿媳朝见,行盥馈礼!
“怎么发起呆来?”荣谌问她。
乔琬只是嫣然一笑:“柔安在想,要等多少年呢?真教人心生向往。”
荣谌也笑了,他低头吻了吻妻子的额角,低声道:“我的婠婠,我现在只是想先捉到那个用毒之人,否则宫中用药多危险……”
乔琬红了脸,她轻轻推开太子:“原来殿下想得那般远。”难道太子一直不肯与她圆房,是脑子里还想着往后孕期要用药?
荣谌觉得自己如今倒是好哄得很。不论婠婠心思如何,他们终是一世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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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昭王妃的盥馈之礼与太子妃行礼那日并无二致,甚至太子妃的座位依旧在太后左下首,并不与其他宫眷一起。
昭王妃今日从宫外来,怕是要比乔琬那日起得更早些。今日她上了大妆,面上只有端庄肃穆,直叫乔琬觉得陌生。
不过程皎从前便是温婉淑女,向来稳重不出错。乔琬暗自想,自己行礼时怕是比她还要紧张多了。
行过盥馈礼后,昭王妃又一一与各位宫眷行礼。
贵妃娘娘一如上回那般寡言。惠妃娘娘心情不错,握着昭王妃的手,连连道好,也不知她满意的是程皎本人,还是满意与程阁联姻。
丽妃、安嫔等人倒是有些兴致缺缺,昭王妃并不住在宫中,她们也无心热络,只面上挂着得体的笑。
最后,昭王妃来到太子妃面前,垂首行礼。
乔琬起身扶住她:“姐姐不必多礼,折腾这一上午也累了吧。”
太后没想到乔琬倒是替昭王妃讨起座来,她也愿意给面子,趁此命常喜给昭王妃看座。
常公公门儿清,将昭王妃的座位从太子妃这边往下摆,也不与宫眷相对。
对此举最满意的只怕是惠妃,她虽面上并无得色,但破例用了一块长春宫的点心。
太后与众人话了几句家常,才对昭王妃道:“听说今日老二也陪你入宫。昨日朝见既已经赐宴,老身今日也不留你了,只怕琼华宫早早准备了家宴。”
惠妃和昭王妃忙起身行礼:“多谢太后娘娘体恤。”
众人散去,太后又单独将太子妃留下。
“怎么听说东宫有内侍偷盗,被你的宫人拿住了?”太后开门见山问道。
乔琬已经不愿去多想太后为何如此清楚东宫之事,只道:“是柔安书房的洒扫被拿了,并没有什么大事。”
“书房?”太后闻言皱眉。
“不过是个舞勺之年的小黄门,或许是看了什么我从宫外带进来的东西,觉得新鲜有趣。我的宫人谨慎,当场就拿了人。如今那小黄门还在内侍班房禁闭,也没送他去司礼监。”乔琬攥着手心,在太后跟前面不改色地撒谎。
“无事便好。你的宫人警醒,这很好。”太后点头道。
难得这两日放晴,乔琬干脆留在长春宫,陪太后与嘉宁公主闲度了半日。
晚间白公公就带着小齐公公来禀,查到了秦艽从前的调任记录。
“玄穹宫?”
乔琬思索片刻,才想起这是宫中供奉三清之处。
“后又是如何入的东宫?”太子问。
白公公道:“这秦艽原本只是玄穹宫的洒扫,但常有内侍、宫人过此祭拜。有一日林信回去还愿,见他机灵懂事,便请带他离开,结个善缘。”
那个林信就是秦艽的干爹,后来被调入东宫典膳局。秦艽无意惊扰太子一事,以东宫仁德,本已当面揭过。那知林信私下又罚秦艽,才有了秦艽获救,林信被逐出东宫一事。
“当日林信接了秦艽不久,确实转运,被调来东宫典膳局。但进了典膳局,林信与老人起了龃龉,下值还常常偷喝酒,不得局郎喜爱。林信便开始觉得秦艽带霉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