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琬突然问道:“为何东宫殿内一概没有熏香、燃香?”
她昨日也问了太子,但太子没有回答。
青蒿垂首道:“启禀娘娘,上年春日殿下突然就不喜燃香了,衣服、被衾也不用熏香。嘉宁公主曾送了亲手制的合香来,殿下才用了一些。”
上年的春日?可是那时太子已因为安神香一事有所怀疑?
“我知晓了,”乔琬颔首道,“你们下去吧,不必近身伺候。”
“喏。”宫人退至外间的纱幔珠帘后。
春日午后的融暖透过会宁殿新糊的春纱,乔琬坐在窗下,只略翻了几页书册,心思便飘远了。
去年那件毒香案牵涉了太后娘娘与诸宫眷,司礼监的掌印太监谷公公去了半条命,玉京的番僧、西域商人、香料商人遭了殃,可事情却只是以香料混淆收场。
那日在围场太子不肯说引荐人是何人,乔琬便暗自留心。只是没想到,东宫在此事后便不肯再用香,只怕毒香一案的内幕远不止她窥见的一隅。
乔琬这样想着,又开始思量起今日的盥馈之礼。
前世太子被废后,未迁出东宫便病逝了。帝后情深,周皇后薨逝后,中宫始终空悬,废太子病逝后唯一的中宫嫡子便是七皇子。可当年天子直接将七皇子封为楚王,出宫开府,再没有提过册封太子一事。
至此,前世的夺嫡之势才初见端倪。
但,今生的事端起于东宫的婚事。东宫婚事已定,便有人在幕后搅局其他皇子的婚事,不论是刘阁老遭弹劾还是太后寿宴的药酒,都让夺嫡之势隐隐暴露。
前世的赢家是二皇子昭王,可如今看来,琼华宫虽受宠,但惠妃行事急躁,总是频频先手试探。真叫人觉得是哪里出了差错……
荣谌进来的时候,见的便是一副美人春卧图。
乔琬懒懒斜倚在美人榻上,手中虽握着书卷,却只是闲闲垂在一旁。鬓边的海棠映着她白净的素颜,却依旧是人比花娇。况她只顾静静出神,螓首低垂蛾眉轻蹙,直教人不忍打扰。
荣谌的衣袖触到珠帘,发出一阵轻响。乔琬蓦然惊醒,抬头就见太子身披莲青鹤氅,正在帘外笑着看她。
“殿下,柔安失礼了。”乔琬连忙起身行礼。
荣谌笑着让她坐下,脱去鹤氅,露出里头的玉色道袍。他身边的内侍接了鹤氅去了,又有宫人端来新茶。
“怎么在窗下倚着,不去歇一歇?”
乔琬忙道:“太子未归,柔安不敢歇下。”
荣谌道:“不必如此拘礼,明日庙见、后日庆贺礼,还需你养足精神。”
“谢殿下提点,柔安省的。”
荣谌饮了茶,又问她:“今日在祖母宫中如何?”
“太后娘娘自是十分疼爱柔安,殿下放心。”乔琬咬了咬唇,终究没有问出司寝宫人一事。明日吧,明日庙见回来后再问……
到了晚间,东宫典膳局倒是真的送了芽菜与鲜汤馄饨来。赶着时节不算热,还有一道水晶脍,又有些莲花鸭签、肉馅豆腐丸子等。又如昨日一般,福宁宫与长春宫都有赐菜,各赐了鹿脯、三脆羹、紫苏鳜鱼等。
荣谌亲自盛了馄饨给乔琬:“你三哥列了一长串的单子,我瞧着不错。如今先让他们试做了这道,你尝尝看。”
乔琬知道这就是她上年病中时,父兄送进去哄她的吃食,心下一片酸暖熨帖:“多谢殿下。”
宫中做的馄饨,皮要厚实些,还捏出了花瓣样子。馅料很足,也加了鲜脆的荸荠,汤头鲜甜,煨得更是用心。
乔琬默默用了,过了一会儿,她听荣谌道:“不错,明日献给祖母,想来她老人家也会喜欢。”
乔琬对他一笑,只觉得自己似是陷入了一场教人沉沦的幸福喜乐的梦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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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是庙见。
内官于奉先殿陈设牲醴,各有两位赞引将太子、乔琬引至奉先殿。诣太|宗皇帝神御前,太子、乔琬各就拜位,行拜礼。后又有搢圭、献帛、献爵、奠爵等礼。
不仅要拜太|宗皇帝、皇后,仁|宗皇帝,还有太子生母慈懿庄皇后神御,礼同前。
赞者道:“诣读祝位。”
太子与乔琬诣读祝位,行拜礼。
赞者道:“执事者捧祝帛各诣燎所,诣燎位。”
太子与妃诣燎位,而后礼毕。
大婚以来已经行了好几日礼了,乔琬日渐习惯。但是面对太宗、先帝及诸皇后神御,还是叫她紧张得脊背绷直,不敢妄动。
再一日是行庆贺礼。太子要至文华殿接受群臣庆贺,天子也将赐宴群臣。乔琬要到长春宫,与太后一同接受命妇庆贺。
这天一早,太子便与乔琬起来梳洗、更衣。大婚后已是一连五日行诸多朝贺礼了,后几天虽在午时前就已礼毕,但每日如此还是教人身心俱疲。
荣谌似是看出乔琬今日兴致不高,有心道:“辛苦婠婠了,今天便是最后一日了,明日你好好歇上一整天。”
乔琬闻言心中既是熨帖又是惶恐,忙狡辩道:“我是……还没睡醒呢,一点也不累。”
荣谌笑了,却不应她,自顾出去了。
乔琬一愣,脱口而出:“殿下生气了吗?”
几个宫人偷笑,向来伶俐的黄柏道:“娘娘放心,殿下是不想戳穿您哩,他与嘉宁公主殿下拌嘴一向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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