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琬陪母亲打理府中年关诸事,一直到进了腊月才清闲了许多,准备了这些日子,便只等除夕了。
因着前些日子忙碌,冬至祭扫以后乔琬便没有出过门。腊月里没有其他节日,下雪的时候有人设宴赏雪。不过是三五好友,煮茶暖酒。
乔琬向来怕冷,只赴约了一回,方芙与祁纨直说她难请。
聊起最近的玉京传闻,她们震惊于刘妧的选择,也好奇那日宫宴程皎突然向乔、刘二人敬酒。
“她可是觉得胜券在握了?”祁纨道,“这可不是我说的,最近的赏雪宴上都这样传呢。但我那日看了,她与刘妧说话倒还挺亲|热呢。”
乔琬轻描淡写道:“或许是喝醉了吧?”
祁纨见她不愿说,便知情识趣地停下话头,也不多问。
方芙倚窗而立,叹道:“这样快便是一年。你我从前常在此处赏雪,只是明年却不知各在何处了。”
乔琬心里想的却是,等了这一年,也暗自观察了这一年,终是可以入宫了。她抛却忧思,只是笑道:“明年腊月,我与嘉宁请你们到毓园赏雪可好?”
此话一出,祁纨一阵大笑:“阿芙难得想伤春悲秋一番,你快别打断她。”
方芙不理会祁纨,忙道:“一言为定,婠婠可别忘了!”
乔琬直言道:“自然不会忘,没有了你们,我在宫里岂不又要变成睁眼瞎?”
“原来如此,”方芙哼了一声,“那太子妃娘娘也得给我封个官做做。”
乔琬沉吟片刻:“嗯……那就封个‘包打听’吧,还你喜欢‘顺风耳’?”
方芙气哼哼要来掐她,祁纨笑得直不起腰。乔琬面上也笑着,心里却明白,这样的欢聚确是过一日少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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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到了除夕,家人团聚守夜。众人面上俱是和乐,没有人提这是乔琬在家里过得最后一个除夕了。
守岁敬香时,乔琬认认真真地祈愿,希望家人平安康健,她纵是从此以后日子再难都值得。
天子的万寿节在正月,于是除夕连着元宵和万寿节,爆竹除岁、灯山上彩、歌舞不休,是玉京一年里最热闹的一个月。
过了正月,马上便是皇太子荣谌大婚。
二月初八这日,宣宁侯府一早便开祠堂,乔琬身着太子妃燕居冠服,与父母一同至祠堂行礼祭拜。
用过早膳,乔琬又由女执事引着,到清泰堂正堂四拜父母。
乔琬望着父母,她回来已有一年时间,她用尽了这一年陪伴父母、兄长,此刻心中仿佛有万语千言,但一句也说不出。
宣宁侯道:“尔往大内,夙夜勤慎,孝敬毋违。”
萧氏也道:“尔父有训,尔当敬承。”
乔琬拜下:“柔安,铭记于心。”
拜过双亲,女执事与女官引乔琬离开,改换上正式的凤冠、翟服,等待太子亲迎。
太子上午还需醮戒,至奉天殿受文武百官敬贺,方从宫中前来亲迎。乔琬上好大妆换好冠服,只是随女执事、女官等人候着。屋里没有人说话,这并不是乔琬第一回出嫁,平复了离家的愁绪,她此时心中只觉得平静。
仪仗的乐声通衢越巷,乔琬默默攥紧手心。直到女执事二人引她再次来到清泰堂,她默默立于父母下首。
太子入了清泰堂,礼官引着他来到堂中的案前,又有内侍捧着大雁跪献太子。太子将大雁奠在案上,然后退开,由主婚者诣雁案前行八拜礼。
仪式还在进行,乔琬忍不住去看太子,却发现太子也在看她。
遇到她的目光,荣谌对她露出一个安抚的笑,乔琬一直攥紧的手终于松开了。
太子在呢,她想,是可以安心一些的。
雁奠礼之后,亲迎仪式便结束了,太子与太子妃就要起驾回宫。
乔琬望向父母,不顾女执事欲阻拦,再拜道:“父亲母亲,毋需挂念,保重身体,婠婠去了。”这才随着女执事、女官出中门上凤轿。
乔琬觉得眼睛里发热,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一刻想哭,但今日不可再落泪,她早上好不容易敷好眼睛消肿哩。
凤轿换了翟车,一路上山呼海啸,热闹非凡,乔琬只规规矩矩坐在车内。直到路上渐渐静了,车架到了宫门前,女官又扶她重新升轿。
乔琬望着长长的宫巷,这条路她走了这么多年,这一回,她终是乘轿而行。
乔琬说不上此时心中是感伤还是欣喜,或是得偿所愿。她想起前世也曾看过话本,才子佳人终成眷属那日,正是人生乐事。如今她能有为命运一搏之力,想来也是一件人生乐事吧。
行至元熙宫,太子降舆,太子妃降轿。有女官、宫人取太子妃仪仗、帷幕,迎太子妃入殿。
赞者道:“请就拜位。”
女官扶着乔琬就位,与太子相对拜位。
赞者道:“皇太子两拜,妃四拜。”
拜礼后,赞者道:“请升座。”
女执事端来食案,女官司樽者则端来金爵酌酒。太子和乔琬各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女官端上食物,太子与乔琬举箸吃了。
司樽者再用依古制的匏杯酌酒合和以进,太子与乔琬再饮。一共进了三回酒食,执事才撤下食案。
赞者道:“皇太子与妃兴。”
太子与乔琬又就拜位,再拜了两回,才算合卺礼毕。
礼成,太子与乔琬被引去各自更衣,换上常服,已至日暮时分。
乔琬跟着宫人回到寝宫,就见太子已在等着她。她有些羞赧道:“方才卸了大妆,叫殿下久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