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琬假装没看见,还大言不惭道:“殿下会送我回去的,哥哥放心罢。”
荣谌甚是喜欢乔琬在人前与他这样熟稔,笑着道:“这是自然,二位放心。”
兄弟二人败下阵来,只得拜谢:“劳烦殿下。”
荣谌颔首,目光转过沈家兄妹,对白英道:“康平伯子女陪柔安县主骑射游玩,有赏。”
白公公应喏,又唱了一遍:“康平伯子女陪柔安县主骑射游玩,有赏!”
白公公见那二人还僵立着,提醒道:“可是太过欣喜了?谢恩呐,二位?”
沈昱忙拉着沈晗跪下:“多谢太子殿下恩典。”
白公公见他还是不够上道,又咳了一声。
沈昱这才又挤出了一句:“多谢县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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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琬骑马与太子沿着溪谷前行,这溪谷里沿岸是落叶林,确有几分草木凋敝的凄清之景。
金鳞卫散在四周,白公公和随着乔琬而来的霜清也牵马退至一旁。
乔琬想要下马行礼,却被荣谌伸手拉住缰绳:“不是说要叫我见识见识你骑射的功夫?”
乔琬忙谢罪道:“今日真是太失礼了,让殿下见笑了。”
荣谌露出一丝笑来:“不知婠婠竟是这样的性子,从前只知你娴静善画,没想到弓箭准头极佳,不愧是将门虎女。”
乔琬听着也有些想笑,两世以来倒是第一次有人用“将门虎女”称呼她。
此话若是其他士林女儿来说,或许还有些阴阳怪气。但是这话太子此刻说来,乔琬能感受到他的真诚可亲,况且她也从不觉得将门出身粗鲁。
“我许久没有练习了,今日的准头只是运气好罢了。”乔琬道。
荣谌面带笑意与她打马向前,并不细问她与康平伯府的龃龉,只是与她一同看云入秋山。
乔琬想,太子许是以为她还在恼恨之前康平伯府传出的流言,如此也好。
或许是因为远离了皇城宫苑,又或许因为排遣了一些恨意,乔琬此时只觉得此刻心绪平和。与太子这般在溪林散步,一时都忘了往日的恭谨,仿佛只是与寻常友人同游。
这一路行来,并没有见到水禽,二人松了缰绳只让马儿自在踱步。
荣谌突然道:“天香引一案,还要多谢婠婠提点。”
乔琬怔了怔,才想起是那西域毒香一案,心弦立刻绷紧。
“殿下,此案可是惹了大麻烦?”乔琬悄声道,“清佩姑姑都与我说了,我担心极了……”
荣谌见少女抛却了举箭射簪时的快意凛然,一双翦水秋瞳只是紧张又忧心地望着自己,心里一时又熨帖又好笑,只觉得她可怜可爱。
“无事,”荣谌道,“金鳞卫已经还了谷伴伴清白,他确实不知那安神香有毒。只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他如今还在养伤。”
乔琬好奇道:“那玉京城中查封的西域香可有毒?”
“有毒。”
乔琬不言语了,她只是望着太子,等着他继续说。
荣谌便不再逗她:“有毒的便是你所说的那一味香,安神香与天香引中诱发毒性的皆是它。但那花楼老板、西域商人与番僧都说自己无辜,只道当初进货时买入的是真香,不知如何混淆了毒香。只可惜天香引毒死了人,而那安神香也有损太后娘娘贵体,他们难辞其咎……”
乔琬忍不住握紧了缰绳,她颤声道:“太后娘娘如今可好?太医怎么说?”
“太后娘娘用那安神香的时日不多,如今将养着,待毒性慢慢散去便好了,你莫要担心。”
乔琬又问:“那后续该如何?”
荣谌道:“自然依照律法,该如何便如何。”
乔琬又不言语了,她知道仅这一句话,就定了许多人的生死。
她想了想才问:“那谷公公献香是何人引荐?陛下可会追究?”
太子并没有回答。
乔琬转头去,就见荣谌正望着那潺潺溪流。
“殿下?”
“你不必担心此事,父亲习惯了谷伴伴在身边,小惩大诫一番便是了,谷伴伴这回只怕是去了半条命还不止,”荣谌回过神,“而那引荐之人,自然也逃脱不了干系。”
乔琬觉得太子在避重就轻,他还有未尽之语。但她也知暂时不该再问下去了,此事定然无法善了。
乔琬只装作有些懵懂地点点头,突然道:“殿下,有雉鸡!”
说时迟,那时快。乔琬回首引弓,屏气凝神,一箭射中了一只七彩的环颈雉。
不远处的白公公见了,连忙道好。
荣谌笑道:“我回宫便与谦谦说,确实见识了你的骑射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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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依言带着乔琬猎了些水禽,还有几只稚鸡与野兔。乔琬的准头很好,但弓箭轻,久了也觉手臂酸疼。
荣谌担心她拉伤手臂,命白英取来他惯用的推拿药酒,便要送她回去围场外的别院。
二人牵马而行,乔琬只觉得今日十分畅快,几乎是全然忘了往日在太子面前的拘谨,一路言笑晏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