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宣宁侯府人口简单,为了不受制于外戚之名,一旦袭爵总是早早与兄弟分家。
早些年侯爷在外征战,家中只有萧氏操持中馈。除了终日担心边疆战事,萧氏并无甚烦恼。
太和十年,北狄集结各部兵马来犯,镇国公与三个儿子马革裹尸,国公夫人惊怒而亡。萧府几位尚无子嗣的婶母改嫁,唯一活下来的小舅舅废了双腿。他不顾萧氏去信苦苦相劝,依旧一心留在了西北。
正是这一年,萧家满门将军只剩幼子一人,萧氏大病了一场,宣宁侯再次请缨前往西北。
直到太和十五年,西北大捷,宣宁侯回京后被御赐成为“太子党”。
乔琬忆起上回与太子见面时的种种忧思,不禁想起开国诸位武勋,是如外祖一家那般镇守边关死得其所,还是该如成国公、英国公于玉京苦苦挣扎传家?
但说千道万,前一世败落的最惨的只有宣宁侯府罢,身为外戚又是太子党,竟是散了个干干净净。
乔琬想,待大婚之日她得求一求太子殿下,有一日若是厌弃了乔家,请让乔氏父兄到边疆镇守国门。人固有一死,战死疆场守护一番黎民百姓,总好过死于莫须有的罪名。
“婠婠,你在想什么?”萧氏问道。
侯府众人极少再提起镇国公府,乔琬也不敢在萧氏面前说起,只道:“我在想有些日子没去长春宫请安了,母亲与我同去吗?”
萧氏想了想:“也好,正好与太后娘娘禀告,你及笄礼的嘉宾定下了。”
向长春宫递了请安折子,乔琬又命清昼备下外头时兴的果点,亲自带人去询问几位教仪是否要一同进宫。
仲夏的午后,翠竹与碧纱相映,簟几生凉,静室闻蝉。
王司赞正在插花,听了乔琬的来意,婉拒道:“如今倒也不必回去述职,县主到长春宫请安,最是规矩不过了,我同去反而打扰了太后娘娘。”
乔琬也不劝她,只看她插的瓶花,疏落有致、俊逸清丽。
二人聊了几句花道,乔琬便告辞了。
这院子侯府盯得极严,从仆妇到丫鬟全是家生子。乔琬听了院中仆妇这些日子来报,王司赞终日观花修竹、点茶吟诗,倒是像到宫外松快来了,全然没有探寻什么消息的意思。
乔琬又去探望了李嬷嬷。
这李嬷嬷刚刚午歇起来,正坐在廊下逗鸟。她见了乔琬便起来行礼,神色平和,倒没有了刚出宫时冷肃了。
“老奴本该与县主一同进宫,再叩谢太后娘娘大恩大德。但是那日在德康公主面前竟没有护住县主,老奴无颜见太后娘娘。”
乔琬没想到这老嬷嬷竟拿这话等她,怕是见惯了她在太后面前装乖卖娇,以为她是个好拿捏的。这李嬷嬷平日里看着肃整,性格竟是有几分奸滑。
乔琬权当不知,顺着道:“嬷嬷不必放在心上。当日情势急迫,有些一时没想到的,太后娘娘定不会怪罪。”
李嬷嬷这才福身道:“多谢县主。”
乔琬最后拜访了清佩姑姑与霜清,她们一同进宫,自不必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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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宫这日天气晴好,碧空如洗。
平日在家里不觉得,此时出了门才发现这晴热也太晒人了一些。
乔琬想替母亲打扇,却被萧氏止了:“你别忙,可不要汗津津地进宫去。”
疏影忙挪过来打扇,笑道:“小姐歇着吧,我来打扇子,待会儿便不入宫了,不可唐突贵人。”
萧氏身边的素月笑了:“你是不想顶着太阳走宫巷,只想在车上躲懒吧。”
本来为了避开烈阳,出门早了些。乔琬想,今日怕是要在长春宫里待上多半日,等日头西斜了再出来。
长春宫的宫苑内松柏苍翠,没有了当初满摆的牡丹,倒显得清幽。
众人给太后见了礼,太后笑道:“这样热的天,难为你们孝顺来看我,路上可还好?”
萧氏道:“还未到暑月,倒也还好。”
八宝姑姑引着她们坐下,又上了准备好的熟水凉茶来。
太后转向一旁侍立的李嬷嬷:“难得进宫一趟,你回值房叙旧去吧。”
李嬷嬷忙起来谢恩,行了个大礼。她在长春宫内看起来确实寡言稳重,乔琬也明白太后赐她入府终是一片慈心。
太后又问清佩姑姑:“没想到谌儿竟是送你去了府上,若有不周,你多包涵。”
清佩姑姑忙道不敢。
“你们是在老身这里坐坐,还是回元熙宫去?”
清佩姑姑垂首道:“多谢太后娘娘体贴。如今在太子殿下跟前并无要事,应该陪着县主才是。”
“也好,看座罢。”太后摆摆手,就有宫人搬了圆凳来,让清佩姑姑和霜清坐下下首。
太后这才拉着乔琬的手道:“谦谦给你端礼物去了,你且等她。”
乔琬好奇道:“怎么还有礼物呢?”
说罢,她又想起来,让清昼端了扇匣来:“太后娘娘,这是我今年画的团扇。比不得宫里的,您留着看个趣儿吧。”
太后闻言笑起来,眉目舒展:“你当年画的第一柄团扇我还收着呢,这些年的凑了一匣子,我正好轮着用。”
乔琬有些羞赧道:“太后娘娘,您就用最新的吧,从前的可别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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