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夫人饮茶的手一顿,说道:“还是不必劳动老太太了。”
那妇人见她面上淡淡,心知她的脾性,把想说的话一咽,噤声退下了。
侍立在一旁的大丫鬟见妇人走了,这才捧了点心上来:“太太,老太太最近好眠,吃了点心再去请安吧。”
严夫人摆手,理理衣襟站起身:“我回来再吃。”她的视线落在那名单与回帖上,不禁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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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周府春宴这日,乔府依然没有收到长春宫的消息。
一时间府中都有嘴碎的婆子胡乱猜测,太后是不是恼了县主攀上东宫。萧氏对这些嚼舌根的自然是毫不客气,但是心中不免也有些惴惴。然而乔琬知道,姑祖母不会无故如此,其中定然有些蹊跷。
周府春宴这日,乔琬也循着玉京这阵子的潮流头簪鲜花。
疏影按照乔琬以往的喜好,剪了几支芍药、蔷薇来给自家小姐挑选。
乔琬想了想道:“还是摘几簇木香吧,衣裙也选一些豆绿鹅黄,只需披帛鲜亮些就行,不必如从前一样。”
疏影有些不解:“小姐这是怎么了,今年春天总选这些素淡的颜色?”
乔琬从前多往长春宫走动,是依着太后的喜好,多穿着宫里赐下的鲜妍料子。只是今时不同往日,她道:“今日我们去的是周府,这些文人学士家小姐的春宴,我还不知是怎样呢,只先照着她们的喜好打扮来。”
疏影自然是知道这些小姐们暗中的官司,撇撇嘴道:“谁稀罕她们的喜好呢。”
乔琬笑道:“自然是不稀罕她们的喜好,只是这一番心意,是成全我与太子殿下的体面。”
周府的宅邸在玉京不算大,但也称不上局促,毕竟路过的人皆要称一句周皇后府邸。但周府的花园与那些王公显贵比起来,确实要小巧了些。
乔琬进了周府,不必乘小轿,转过几进院落便是花蹊竹榭,有一道活泉引流。玉京的春天是月季春,如今园中不可少的正是月季、牡丹与芍药,若说争奇斗艳,还要看那些稀奇的品种。
乔琬并未细看,便被引至席上。
乔琬在主宾位落座,这才发现席上是许多从未见过的面孔,唯一认识的是今日的主人周芸与程阁老家的小姐。其他几位,家中或许多是京中小官、文人学士,乔琬从未在其他场合见过。
周芸年纪比乔琬略小一些,见了乔琬有些拘谨,急急地站起来问好,介绍了座上众人。
众人一一见礼,果然多是些文官家的小姐,还有几位周府亲戚家的小姐。其中有个灵巧可爱的姑娘还对乔琬悄悄眨了眨眼,这是堂嫂林氏家的姊妹。
乔琬一一回了礼,向周芸问道:“芸妹妹,今日是我第一次上门拜会,礼应先向老太君请安,还请引见。”
周芸没想到她甫一见面就提起此事,有些乱了方寸,期艾道:“可是,可是我们还没开席呢。”
乔琬有些奇怪,她特地提早来拜会,就是为了先给老太君请安,全了她这未来的外孙媳妇的礼数。可侍女将她引入园中之时,她却是最后到席之人。
果然此时席上便有了一些眉眼官司,怕是暗讽她惺惺作态。
有女孩见周芸犹豫,便道:“礼应向老太君请安的,又担心扰了老太君清静,不若我们插了花、画了画,再献与老太君赏玩?”
乔琬心中一哂,她今日所为不过都是为了不落人口实,可此时情势已经如此,也无法再强求了。
目光所及,往日的点头之交,程阁老家的程皎也对她微微摇了摇头。
乔琬浅浅一笑,安然入席。
而此时的周府正堂后院,周老太君不找人说话,也不逗那新得的鹦哥,只是在榻上独坐了半晌,看了时间问道:“柔安县主到了吗?”
大丫鬟打帘出去又问了一遍,转身进来道:“回老太太,县主已经入席了。”
作者有话说:
奇迹婠婠:侍女总觉得我不够华丽怎么办
第10章苏幕遮
老太君皱着眉没说话,屋内一时也没人敢出声,连正在斟茶的丫鬟都停下手来。
说得上话的嬷嬷如今不在屋里,丫鬟们只好静静侍立,等候吩咐。
老太君出了一会儿神,才道:“谢家的、林家的几个在花园里吗?让她们好好伺候县主。”
大丫鬟连忙捧了茶过来:“回老太太,几位嬷嬷已经去花园里帮忙了。您就等着她们来回话吧。”
老太君似没有听见她的话一般,摇摇头自顾自道:“不应该啊,乔家不是如此门风……”
周府自从出了中宫娘娘,在京中的地位自然就变得微妙起来。严夫人家世不显门第不高,周府一直由吴老太君掌家。直到孙辈长成,也到了吴老太君逐渐该放权的时候了。
不过今日春宴,因为请了柔安县主,老太君还是把身边的几个老嬷嬷都派去了花园,一时也不顾不上体贴儿媳的脸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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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府的花园不大,女眷们所游的内园更是精巧。乔琬对园子并不怎么感兴趣,毕竟她是惯与嘉宁公主在毓园游玩的。哪怕前世成亲后交游,她也再没见过比毓园更别致雅趣的园子。
京中宅邸的内园,不过是大同小异的盆景、湖石与花屏一类,那些芭蕉树、蔷薇架和锦鸡、孔雀几乎是家家齐备。若有池子,还可以种些荷花养些锦鲤,便有风亭水榭度夏。
不过周府这次春宴,确实是下了功夫,寻来了不少难得一见的牡丹品种。这些珍品摆在园子原有的牡丹丛里,高低错落,花了不少心思。
不远处的轩屋内,有女乐师在抚琴奏乐。周芸开席后带大家赏了一番牡丹,又作了一轮诗。如今相熟的少女们或是斗草观花,或是品茶下棋,也有谈论花器的,似真准备要插花献与老太君。
除了周芸时常照顾乔琬一二,在场的少女几乎对她都是敬而远之。一是本就不熟悉,家世也不亲近;二是珍惜才名,生怕多与未来太子妃说两句话,惹上一个攀权附贵的名儿。
乔琬倒是乐得清净,她找了园中一隅观湖石的小轩室坐下。
疏影见四周无人,才道:“竟没想到,小姐在先周皇后府上受到这等冷遇。”
清昼也有些忧心:“周府为何不允小姐拜见老太君?传出去也太不敬了。”
“倒也不妨事,只是有些无趣。”乔琬托腮望着那湖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