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乔琬也不多循繁礼,福身道:“不打扰太子殿下,我这便去寻嘉宁公主了。”只字不提地上那已被打成一团血肉模糊的小黄门。
荣谌还未开口,恰在此时那小黄门断了气。
几个内侍把他翻过身来,太子身边得用的白公公上前伸手一探,回禀道:“殿下,刑毕。”
乔琬定睛瞧见那几名内侍腰间牙牌上挂着青金色的牌穗儿,正是司礼监的人,心下微松。但目光掠过那小黄门表情狰狞的脸时,她一愣,霎时间心中巨震。
荣谌见乔琬俏脸一瞬间雪白,又问了一遍:“婠婠可是吓到了?”
乔琬的嘴唇抖了抖,又看了那小黄门一眼,提袖掩面道:“让太子哥哥见笑。乍一看见,确实有几分可怖。。。。。。”
荣谌往前走了几步,挡住那小黄门的尸体:“不必怕,此人犯了宫规,司礼监正是依律行事。”
乔琬垂下衣袖,颔首道:“柔安省的。”
太子对她微微一笑:“你且去找嘉宁顽吧,莫辜负今日春|光。”
乔琬袅袅一拜,规规矩矩道:“柔安告退。”
乔琬面向着那宝瓶门洞垂首后退了几步,又是一拜,方才转身离开。
这一路走得有些急,她感到自己的手在微微发抖。
那奇异的宝瓶门洞、那蓝纱道袍的身影、那小黄门被血染黑的青色贴里、那内侍摇晃的牙牌穗儿……
乔琬心如擂鼓!
一直行到一处隐蔽的假山,乔琬才停下脚步。
“小姐,可是吓到了?”清昼与疏影担心地轻抚她的背。
乔琬咬着牙,半天说不出话来。
乔琬并不怕瞧见死人,少女时便不怕,重生一次的她更不怕。正真令她惊骇的是刚刚在她面前咽气的那个人,她竟认得!
哪怕那个小黄门死前因为惊痛而显得面目狰狞,但那张脸乔琬却十分熟悉。
那正是当今天子身边谷大伴的干儿子。前世新帝登基后,他摇身一变成了长乐宫的高公公!
那个延和元年还在长乐宫里迎来送往的高公公,就这样被杖毙在八年前一个春日的午后……这令乔琬怎能不心惊!
乔琬还记的侯府佛堂里檀香的味道,她记得祖母与她说过,“善恶之报,如影随形,三世因果,循环不失”。
今生醒来的她曾觉得这果报来得太慢了些,可如今这算什么?
她这算重活一世,还是已得来生?
前世的她并没有参加这场春宴,前世的毓园竹林旁也没有这一扇门洞,前世的高公公更没有被杖毙在这个春日里。
乱了,全都乱了!
乔琬心中一时又惊又惧,若这一切都变了,宣宁侯府又该何去何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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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婠婠,你怎么走到了此处?倒叫我好找!”
一声娇呼打断了乔琬的思绪,一时心头乱跳。
她回过头,只见一个身穿桃红百蝶穿花对襟长裙的少女。少女头上还簪着几朵新摘的桃花,几乎是一身春日的鲜妍。
成国公府与宣宁侯府,皆是前代的簪缨世家,大邺开国武官勋贵,有通家之好。
前世直到最后,也是成国公府想方设法把乔家兄弟染血的玉牌送到乔琬手中。
乔琬的好友方芙,正是成国公家的女儿。
“听说你病了好些日子,我不敢贸然上门打扰,心里着急你错过春宴呢。”方芙担忧地打量她道。
乔琬此时还有些惊魂未定,又乍然见到少年时的好友穿红簪花的模样,一时怔怔没有言语。
方芙捏了捏她的脸,奇道:“你这是怎么了,可是病傻了?”
乔琬挥开她的手,强自镇定下来,随口道:“你今日怎想的簪了桃花?我竟是看呆了。”
方芙得意洋洋转了个圈:“最近玉京可流行簪鲜花了,倒也不取木芙蓉与牡丹这样富贵华丽的,近些时日是桃花应景些。我瞧你还戴的花样虽纤巧可爱,但仍是假花,岂不是要被人笑了去?”
乔琬抚额,难怪进宫前屋里丫鬟总劝她簪些鲜花。原来及笄前的日子真是围着这些花样打转,她不禁笑着摇了摇头。
“你竟还有心思笑我……”方芙见她毫不在意,故作恼怒地瞪了她一眼。
两人慢慢行至玉华池畔一处湖亭,方芙让侍女守到外面去。
“怎么了?”乔琬知她必是有话要说。
方芙压低了声音,轻轻道:“你可听说这次春宴虽是嘉宁公主下的帖子,却是太后娘娘有意为太子相看京中的女孩儿?”
若是前世,乔琬定不会继续这个话题。可是此时的乔琬目光一转,颔首轻声道:“母亲与我略提过一二,父亲原是不想我此时入宫……”
方芙收起了原先玩笑的模样,低叹一声:“我父亲也是这个意思,但我又没什么好理由拒绝嘉宁公主的帖子。总不能你病我也病,嘉宁公主还不得生气?”
乔琬心中微动,成国公也是这般想的,可是太子有什么不妥?前一世成国公虽堪堪保全了自身,但从来被当做保嫡党,在新帝手下定不讨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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