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帝为表仁德,并未株连。乔氏余族皆流放戍边,三代不可再入玉京。
乔琬惊闻,几度晕厥。
宣宁侯府为开国勋贵、宪孝慈太后母族,屹立三朝,已是鲜花着锦。何须参与谋逆之事,再图从龙之功?
乔琬咬着指节,压抑住喉间的呜咽。她想见父母兄弟,却又担心自己的失态情状会引得他们忧心。
擦去脸上的泪痕,漉湿的触感让她想到仇人的血。乔琬那思及家人而变得柔软的心中,再次翻涌起滔天恨意。
宣宁侯府这一辈名字从玉,兄妹四人皆有一块长命玉牌。
乔琬永远记得春水含泪为她送来破碎玉牌的那天,炎炎夏日里,染血的碎玉握在手中竟犹如坚冰。
“这是三老爷冒死罪护下的玉牌,只求夫人在家庙清心,得以善终。”
那是她三叔冒死托成国公府送到她手上的念想,她知三叔想让她活下去,为她的兄弟活下去。
乔琬知道天子要清算废太子旧臣,已是无可挽回。但她万万想不到踩着宣宁侯府满门冤骨往上爬的,竟是有通家之好的康平伯。
康平伯府不会给她一个善终,她也不愿善终。
那一日,她砸碎了自己的玉牌,与兄弟的一起埋在了院中的棠棣树下。
宁为玉碎,也要报这血海深仇。
如今上天给了她一次重来的机会,她回到了及笄之年。
然而早在六年前年,宣宁侯乔敛率边军大胜北狄。次年班师回朝,得封太子太傅。
太子太傅是天子随手给的一个虚衔,却也是东宫三师之一。宣宁侯府成了天子亲封的太子党。
天子本无他意,毕竟整个大邺的人都没想过,天子自己更想不到——
太和二十三年废太子,同年,太子薨于东宫。
命已注定。
重来一次,这开局犹如死局。
作者有话说:
婠婠:能送走一个是一个,先让你家断子绝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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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存稿,不用担心社畜作者断更
庆祝开文红包掉落,感恩么么哒(づ ̄3 ̄)づ
[高亮]本文大架空,服饰、习俗什么都是各朝大糅合[高亮],宝宝们莫深究~
第2章故园梦
混沌沉痛间,乔琬昏睡了过去。
她又做梦了。
她在雾中漫步,渐渐看清了眼前的金粉画廊。夜风还裹挟着早春的料峭,送来远处宫苑里觥筹交错的笑语。
这是哪儿,我为何在这?
乔琬停步,环顾四周,她站在一处抄手游廊中。
“夫人,”在她身后的秋山紧跟两步,“再往前就要出了升平殿了。”
升平殿?是长乐宫的升平殿……
是了,这是延和元年的春日,新帝已改元,而新晋的太后娘娘请了京城几家亲近的勋贵女眷进宫夜宴。
“夫人,春寒湿冷,咱们还是转回殿内吧。”秋山道。
二人出来时并未带上斗篷,此时竟降下雾气般细密的雨丝,被风吹进廊中。
乔琬摆摆手,宴会上的桃酿使她有些昏沉。但此时吹了凉风,她也没想明白康平伯府算是哪个名牌上的人,太后娘娘竟也指了她这个伯府公子夫人进宫赐宴。
不过最令乔琬忧心的,还是她的娘家宣宁侯府今日无人被宣召入宫。
京城贵妇们对太后娘娘这一手把戏自是心知肚明,历经三朝的宣平侯府失了新帝圣宠。
游廊的尽头是一个瓶形门洞,隐隐可见门洞后潇潇斑竹的一隅。
前面便是毓园了。
候在门边的小黄门朝前一步,只是低着头道:“夫人,请留步。”
那小黄门手里提着一柄长乐宫的琉璃宫灯,今夜风雨突至,摇晃得那盏灯光影憧憧。
乔琬颔首,毓园啊……在这个冷丝丝阴愁愁的雨夜里,她想起了曾在那个花园里度过的时日。那时候毓园还不属于长乐宫,那时候湘竹林边还没有这么一个宝瓶门洞。
乔琬望着孤寂的竹林,一时间仿佛看到另一个徘徊不去的幽影。
在毓园还属于东宫的春日里,太子荣谌还活着。
那个时候,太后还姓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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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琬再次从噩梦中惊醒,觉得神思乏累,但是身上松快不少,似是彻底退了高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