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琬拔剑,挑起一蓬血。
院子里一阵哄闹,乔琬听见了康平伯的声音:“乔氏,你这是做什么!”
乔琬的两个大丫鬟早已经搬来家具物件抵死了门窗,任凭屋外的家人拍打。
“康平伯,你诬我宣宁侯府勾结楚王造反,害我乔氏满门,此仇不共戴天!”
门外的拍打声停下了,传来康平伯的怒斥:“乔氏,你这是听信了什么荒唐话!”
“你儿的命我收下了,”乔琬朗声道,她知道久病孱弱的自己已无法做更多,哭干了泪的眉眼间只剩一片凄厉,“这不过是一个开始,我便是化作厉鬼也不会放过沈家!”
门终于被撞开了,但火油燃起的大火却没有那么容易熄灭……
乔琬听的是惊声哭叫、见的是满目赤红!那是仇人的哭喊,是仇人的血污!
还有燃尽一切的炽烈火焰,哪怕死,她也要眼见着沈家下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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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热与发冷反复交替,乔琬一时觉得自己身处烈焰之中,一时又想自己是否已坠入地狱?
“小姐?”
“小姐,你可醒了?”
恍惚间,似乎是她身边大丫鬟春水与秋山的声音。
乔琬猛然睁开眼,康平伯府那场大火,自己终是害了她们!
“小姐,你醒啦?”一道温柔的声音伴着冰凉的布巾敷在额上。
乔琬一把握住那只手,如果这里是地狱,为什么会有清昼的声音?
她在娘家时的大丫鬟清昼,直至病死都是个干干净净的女孩儿,断不可能在地狱中相见!
“小姐可是难受得厉害?”清昼安抚地拍着她的手,示意旁人去请府中良医。
乔琬看向四周,如坠深梦之中。
早逝的大丫鬟清昼在她的床榻边侍疾,而她生前最得用的春水、秋山在稍远处候着,面上一团稚气,身上还是二等丫鬟的打扮。
乔琬蹙眉,她抬眼望的是玩闹时让二哥画的松竹梅纸帐,闻的药味里隐隐透着的蔷薇花露的香气……
这分明是她在宣宁侯府的闺房!
她一时恍若庄周梦蝶,不知今夕何夕。
大丫鬟疏影亲自带着侯府良医前来。
乔琬不做声,只顾盯着疏影瞧,心中一阵酸涩。
她出嫁前,大哥的侍从便求娶了疏影。延和元年那一场清算,他们亦受株连问斩。
“小姐可是有什么吩咐?”疏影是个爽利的性子,见小姐望着自己并不说话,不禁先出声道。
乔琬咬了咬舌尖,强自镇定道:“我病得糊涂,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疏影笑道:“今天是二月初六,等小姐养好身子,很快便是花朝节了。”
花朝节?
乔琬突然想起自己及笄那年的春日大病了一场,错过了宫里的赏春宴。难道自己竟回到了八年前?
良医重新拟了方子,称小姐已无大碍。
清昼指了秋山送良医出去,问乔琬道:“小姐,可将脉案送到清泰堂回禀夫人?”
宣宁侯府正堂牌匾为元庆年间高|祖墨宝赐下,据说本欲赐下隆锦堂,侯爷请旨改为了清泰堂。兵权已卸,其意不言而喻。
清泰堂嫡传两代,如今正是乔琬父母所居。
“我觉着已经大好,不必再劳烦爹娘担心,”乔琬道,“待我晚些时候亲自前去请安。”
疏影抢了话去:“小姐不可再吹着风了!”
乔琬只是说:“我有些晕眩,放下帷幔来吧。”
两个丫鬟对视一眼,不敢多劝,依言放下床帏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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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昼亲自拿了方子去煎药,疏影并几个小丫鬟守在外间。
她们不知原本该歇息的乔琬,正独自在床幔内饮泪。
太和二十八年,新帝登基,改元“延和”。
乔琬在延和元年的早春得太后赐夜宴,回去却染风寒大病了一场。昏昏沉沉一直病到夏初,竟得了宣宁侯府满门抄斩的消息。
宣宁侯祖孙三代并家人、仆从一百七十余口人,上至耄耋老者下至襁褓幼儿,无一幸免。
独独余下嫡女乔琬一人,已嫁与康平伯长公子。因康平伯平逆有功,免乔女死罪,夺县主封号,贬为庶人,奉家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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