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吕君却抿唇摇了摇头,打断了郑海川的未尽之语。
他垂眼就能看到茶几倒影上自己蹉跎岁月的脸,低声道:“我都这个年纪了,不想耽误别人。”
年少时瞎了眼,误把浪荡的热烈当做枯燥生活的华彩乐章。如今十数年过去,他早已意识到细水长流的简单才是生命的礼赞。
可是……总觉得已经太晚了。
“哈?这咋能叫耽误呢!”
郑海川满脸不赞同,反过来认真对吕君说教:“吕老师您真的是,说啥呢!我们村儿你这个岁数的还有刚生孩子的嘞!这是男人精气神最好的时候,往前瞅这辈子还有一大半的日子要过呢!”
“吕老师你之前不是还开导我来着吗?要、要……对了,要顺从自己的心,不要考虑别人!”
这还是上回两个人在天台夜聊时说的话了,吕君没想到郑海川竟然还记得。
他温文地笑了笑,点头道:“我知道,我会自己处理的。”
事实上吕君还要感谢郑海川。
如果不是这个小年轻的出现,如果不是郑海川敲开他家房门拜托他照看小禾苗,他也许还会一直将自己封闭在房间里,自己不愿出去,别人也进不来。
因为有了小禾苗,他这个平素只有纸张味的出租屋里才多了些奶甜的鲜活气。
吕君会为了给小禾苗找适龄的图书而出门逛书店,也会为了小家伙吃得营养一点而去买菜自己琢磨,他能和红姐交流去小孩子怎么带最合适,也可以和楼道里偶尔碰见的邻居侃一侃菜市场哪家的菜又贵了。
吕君在过去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只能从文字里找寻存在感和认同感。
他当初被喜欢的人、被那人的父母整个人全盘否定掉,从性别到身体,从工作到人格……虽说后来有桂伟明时不时的开导,但他自己还是轴在里面。
像沉溺在无法挣脱的泥潭中,有时候甚至想就这么被拉扯下去。
但如今,吕君在郑海川身上看到了生活的另一种可能性。
向上的,快活的,简单的,怎么也打不倒的韧与憨。
吕君很喜欢这个后辈。
“别说我了,还是说回你吧。”
吕君拍了拍郑海川的肩,“我讲这个故事,只是想告诉你……两个人之间的相处,不能不看钱,但也不能只看钱。”
“我曾经以为是因为钱的原因,那个人才看不上我。可后来我发现就算有钱了,我和他也走不到一块儿。”
“因为他不是真正的在乎我。”
“他不会关心我大热天会不会中暑,下雨天窗台会不会漏水,五天没出门是不是出事了。”
“他给我花过一些钱,但却从来没上过心。”
吕君顿了顿,他其实已经很久没有剖开自己内心看过了。他早已习惯龟缩于角落,不想去触及外面尖锐的流言和不堪的蜚语。
但不知什么时候,他的角落竟然已经大到可以安心地舒展四肢了。而角落之外,还有一个大猩猩般雄壮的身影挡在他面前,让他免受一切侵蚀。
“大川,真正在乎你的人,是会上心的。”
“他会把你放在心上,会考虑你的感受。”
“但你也要学会把你的感受说出来,不要让别人猜。因为很多感情是会在猜疑中磨毁掉的。”
“你们彼此喜欢,都想把最好的东西给对方,这没有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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