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啤酒啊,”红姐从缝纫机后起身,随口道,“你要多少?”
“啊?半瓶就够了。”
“那你别买了,我给你拿。”
“这咋行!那是红姐你要喝的吧?”郑海川连忙拒绝。
“我一个人也喝不多,”红姐说着就往一楼屋里走,“正好,你用了半瓶给我留半瓶下来,我晚上就着夜宵喝。”
红姐看着瘦弱,但性格却是说一不二的。据说年轻时也是闻名这整片城中村的人物,男人爱,女人嫌,但纵使感情纠纷众多,也没影响她安生活到现在这岁数。
“那……好吧,谢谢红姐。”
郑海川算着时间,也没拒绝红姐的好意。他拿了啤酒,说,“那我一会儿卤点小菜,和啤酒一块儿给您送下来!”
“得了吧,要等你菜卤好,老娘都睡美容觉了!”
红姐挥挥手,不在意,“你用完啤酒让小禾苗儿拿下来给我就行。”
*
这座城市中的邻里关系其实大多数不是这样的。
人们从天南海北来到这里打工挣钱,除了对上班和自己上心以外,周遭的事其实更多的抱着是一种漠然的态度。你不打扰我,我也不麻烦你,也许头天还在楼道中擦肩而过的邻居,第二天拖着行李箱离开出租屋,就从此天各一方再也没有见到的机会。
郑海川所居住的这栋楼算是个例外。
听说楼里大多数租户都已经租了数年之久,有些甚至在这里住了十几二十年,都没有换地方。原因有很多,但一直没有大涨的房屋租金,算是很多人愿意住下去的主要因素。
毕竟在这里生活的外来人,不少都是每月辛辛苦苦劳动三十天,到头来三分之一收入都要交给房东。而在这里,却是只用花几百就能有张床,一两千就能拥有一个屋。
因着常年抬头不见低头见,大家也算是逐渐熟识起来,有个什么需要帮忙的处理的,都愿意彼此之间通个气。甚至楼里面还有一对儿刚生了孩子的年轻夫妻,听说是因为同样租住在这里而相识相爱的,如今已经打算在此定居,就在村里开了个小面馆。
郑海川属于比较能自来熟的人,来了不过小半年,就和楼里的住户认识了个七七八八。
当然,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身边带着的小不点儿,让他必须得和周围的人打好关系,否则郑海川根本没办法安心出去工作。
“今天周末,一楼进进出出的人多,红姐估计也忙,叔把你送到吕老师那儿?”
第二天早上,郑海川将锅里卤了一夜的茶叶蛋捞出一颗,给郑嘉禾剥在了盘子里,又轻车熟路地舀出奶粉兑好,一并放在了小侄儿面前。
“好。”
郑嘉禾没有意见。事实上,这几个在郑海川出门上工时,他基本都是游走在楼里各个居民屋里的。有时候是楼下的红姨,有时候是楼上的吕伯伯,有时候是街对面的罗阿姨王叔叔,有时候是隔壁的齐爷爷。
反正他知道小叔是给了钱的。
他在那些伯伯阿姨那里吃午饭,待一整天,待到晚上肚子饿了,幺爸就回来了。
郑嘉禾知道自己是拖累。他已经让幺爸很辛苦了,所以平日里他一直都努力表现得乖,很听话地待在幺爸让待的地方。
“你把上回吕老师教你认字的书带上,今天也请他有空教教你。”
郑海川从蒸笼里夹了四个馒头,掰了半个给郑嘉禾泡在牛奶碗里,自己一边咬剩下半个,一边说,“一会儿我送你上去。唔,正好问问吕老师,那个啥……绘本,是啥玩意儿。好的话叔下回带你去书城买两本!”
“那你今天去哪哦,幺爸?”
郑海川最近不去工地的事,没有瞒着郑嘉禾。
上回给小侄儿保证了有钱没钱都不瞒着他,郑海川就说话算数,绝对不会因为郑嘉禾年纪小不懂事就敷衍过去。
他告诉小禾苗儿因为发了一部分之前的工资,最近家里有点储蓄了,不用担心。但同样也意味着可能之后几个月都没有其他收入,他得找点别的来挣钱。
于是这两天小豆丁都十分关心他要找什么工作,会不会累,离家远不远。
“你看五楼的杨伯伯是不是每天穿着一身蓝色?”郑海川卖了个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