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电梯下降,奚微消失了。
空荡荡的走廊里只剩兄妹二人。
“你在干什么?”钟念把哥哥拦下,恼怒道,“你追他干嘛?既然他说断,那就断啊!”
“……”
“爸妈天天催你你都不开口,现在终于有结果,你却还想去求他?你有没有骨气?!”
钟念还没成年,正因没成年,小女孩的世界格外黑白分明。可她眼前的哥哥却不黑也不白,是一片沉默的灰,让人恨铁不成钢。
“来之前爸跟我说,他担心你被名利场腐蚀,贪图荣华富贵,不舍得离开奚微了。妈说不会,你不是那种人……可你看看你,你住着他的房子,开他给的车,是不是我们不找你,你就能当什么都没生过?!”
钟念站在门口,突然撸起衣袖,露出自己的左手手臂。那里赫然有一道丑陋的疤,长近十厘米,伤口愈合多年也没消除,可见当年伤得多重。
钟慎好似被烫了一下,僵硬地转开目光。
“你是不是不记得这道疤了?还有妈妈的心脏病,也不记得怎么来的了?”钟念边说边把自己气哭,可她哥竟然没什么反应,不肯附和一句也不认错,倒像是印证了爸爸的怀疑:一催他和奚微分开,钟慎就百般推脱,恐怕早就被奚微的权势套牢,在娱乐圈大染缸浸染得不记得自己姓甚名谁了。
面对妹妹的质疑,钟慎却一声不吭,捡起地上衣挂,回屋关门,态度像默认。
钟念瞪着眼睛哭,越想越气,见他突然从客厅的茶几底下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红色小盒子,递给她说:“别哭了,回去吧。这是给妈买的生日礼物,告诉她明天我有工作,不能回家陪她过生日。”
“是不能回还是不想回?”钟念推开他的礼物,“妈不会要的,她嫌你的钱”后面似乎是“不干净”的音,但临时收住,改口说,“反正她不会要!你现在跟奚微断了,明年再送。”
钟慎却说:“这是我的事,我知道该怎么处理,你们先别管了。”
“……”钟念愣了下,惊呆,“你想怎么处理?他都让你滚了,你还要处理什么?”
钟慎不解释,指着大门道:“你自己坐地铁回去,不用我送吧?”
“你”钟念气得脸通红,“你还想去找他!你就那么喜欢钱吗!为了钱不要尊严?!”
“……”钟慎一哽,默然看着妹妹。
钟念才十四岁,她能懂什么大人的事?说的这些话无非是家长教的。可见父母平时对他有多不满,是天天念,夜夜念,让妹妹学得倒背如流。
钟慎视线一低,后知后觉地扫了眼钟念的穿着。
她今天穿校服来的,脚下是一双洗到白的旧鞋,价格不好估计。钟慎已经很久没买过平价衣物,没概念了。
钟念还在哭,见他不反驳哭得更凶,鼻涕眼泪一团糟,愤愤道:“你就那么愿意被人包养?可你自甘堕落,能不能为家人考虑一下?”
“……”
“妈妈从来不好意思跟学校的同事谈论你,爸爸当一辈子警察,奖章挂满墙,以前处处受人尊敬,可现在因为你,在亲戚邻居面前抬不起头!”
过激的言辞堪比刀锋,往人心口里刺。钟念抱着激将的念头,期望哥哥迷途知返,跟自己保证今晚就跟金主断干净,从此重新做人。
但重新做人比重新投胎还难,钟慎脸色一白,沉默几秒说:“对不起。”短短三个字,竟好像把他的灵魂掏空,再说不出别的句子了。
僵持半晌,钟慎勉强找回语言能力:“你先回去行不行?让我一个人安静会。”
“……好!你待着吧!”钟念用力一抹眼泪,丢给哥哥一个失望透顶的眼神,气冲冲地摔门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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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九点多,奚微开车回到了明湖畔。
他本意没打算回家,一时火气上头没想好去哪儿,本能帮他选了一条最熟悉的路线。
停车时夜色正浓,湖畔有人垂线夜钓,奚微降下车窗,冷风和雾倏地吹进来,鼻腔嗅到熟悉的潮湿,他解开衬衫顶上的衣扣,缓缓吐出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