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饭吃得不太有滋味。餐前的一阵旖旎被墙上那幅照片和钟慎书房里的经文冲散,奚微几次想找话题,但抬头看见钟慎那张让人不知道怎么形容的脸,都感到一阵无形的压抑,若有似无,在空气中漫开。
“你心情不好?”奚微少见地关注钟慎的感受。
“没有。”钟慎用公筷帮他夹菜,说了个让人不好怀疑的理由,“只是有点累。”
“你该给自己放假了,跟唐瑜说歇一段时间,工作不用那么拼。”奚微的腔调堪称友善,但也仅此而已。又吃了几口,他放下筷子,“我晚上约了人打牌,你一起去吗?”
钟慎看他一眼,似乎在判断这句邀请是认真的还是随口一客套,感觉更像后者,奚微已经站起来穿大衣,没有等他一起的意向。
钟慎道:“不去了,正好我妹找我,家里有点事,我叫她过来吧。”
“好。”奚微淡淡道,“那我走了,不用送我。”
说着别送,到门口他的脚步却顿了顿,回头朝钟慎轻轻一瞥。
以前有人说一日夫妻百日恩,钟慎和奚微之间何止百日、千日,乃至万日。奚微略一犹豫,想了想说:“如果你有想不通的困难,其实可以对我讲。”
他指了指手机,示意可以消息。然后没管钟慎的反应,推门关门一气呵成,人已不见踪影。
**
一年前,2o23年的第一天,奚微和钟慎没一起过。
他们在跨年夜相聚,早晨道别,各忙各的事,彼此不过问,当最熟悉的陌生人。
一年后的今天,一切旧照,2o24年的月亮还是那个月亮,钟慎也还是那个钟慎,常常沉默,偶尔殷勤,但殷勤的极致也不过是黏奚微更近两步、在门外多等一会儿,连撒娇都撒得很隐晦。
奚微怀疑自己可能真的是年近而立,在家里的百般催促下,心态有点变了,开始觉得人不如故,或许可以尝试多给钟慎一分耐心,让这段关系变得更称意。
至于怎么才算“称意”,他暂时还没细想。
奚微独自开车,在街上漫无目的地兜风。
约了贺熠打牌是真,但时间还没到。今天下午他回家吃的那顿饭,最终没能定下什么:爷爷态度坚决,爸妈从旁游说,姑妈帮忙解围,姑父和弟弟负责添乱……好一锅大杂烩。奚微当时烦得不行,现在回想却觉得好笑,最好笑的当属他爸送的那枚百万开光玉坠
奚微一手把方向盘,另一手下意识摸向口袋,但竟然没摸到。
他微微一愣,突然记不起刚才顺手把它放在哪儿了。
他到路边停车,打开灯,车内翻找一遍,没有,衣兜和裤兜里也没有。
虽说他并不相信带块玉就能提升运势,但他爸用一百万智商税买来的东西,第一天就丢,未免有点太晦气。
奚微想了一下,只能是落在钟慎家了。左右也是兜风,他掉转方向原路返回,又回到了钟慎的小区。
一来一回,将近一个小时了。奚微第一次像男主人般刷脸上楼,突然想起这套房子是他送给钟慎的送的东西太多,记不清了。
当时钟慎可能是第一次收这么贵重的礼物,坚持要把他俩的名字一起写在房产证上,奚微很无语,心想“你是不是有病”,嘴上嘲讽道:“我目前没有跟人一起买婚房的打算。”
钟慎哑火,不提了。
奚微想着突然复苏的往事,走出电梯。门锁也录了他的指纹,一按便开。
不过意外的是,家里不止钟慎一个,钟念也在。
兄妹俩并肩站在阳台上,正在聊天。
奚微迟钝地想起钟慎刚才说的“家里有点事”,大概现在谈的就是。
钟慎不想给他听,奚微也没那个兴趣听,正要出点声音提醒他们有人来了,奚微却忽然听见钟念提到了自己的名字。
“奚微不是要结婚了吗?”连名带姓地叫他,语气不太友好,“怎么还不结啊?他早结我们家早解脱,求他了,快点。”
奚微动作一顿,没听懂。
阳台离玄关有段距离,那边的谈话声也不那么清晰。钟念少女腔调脆生生的,带着点幼稚:“那天热搜妈心脏病都犯了,怕你担心,没告诉你,可我忍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