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背脊被重物压弯,男人有些直不起身,他看向苏从意,在女人的催促下,缓慢地动了动唇,沙哑着声音:“苏苏,你就帮爸爸这一次。”
“……行吗。”
他看见女生眼里的光亮熄灭了。
那一瞬间,苏运庭知道,自己永远失去了被她称作父亲的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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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雨停了。
天边烧起一趟晚霞,一切都浸泡在橘黄色日落里,高楼大厦和川流不息的街道好似在相机里换上温柔的滤镜。
苏从漫无目的地走到一个秋千公园,里面到处是小孩子和童心未泯的年轻人。她在公园外驻足片刻,走进去,找到一个空出的秋千,坐下,手指抓住绳索,脚尖微微用力。
秋千带着她前后轻轻晃动起来。
有个小朋友颠颠地跑过来,奶声奶气地问:“姐姐,你能帮帮我嘛?”
苏从意脚尖固住地面,让秋千停下来,声音很温柔:“怎么啦?”
“我的气球挂到树枝上了。”小朋友指着不远处的榕树,“我够不到,姐姐你可以帮我拿下来吗?”
苏从意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在青绿色枝叶间看见一抹天蓝。
她从秋千上站起:“走吧。”
那棵树算不上高,苏从意踮起脚尖,将卡在树枝上的哆啦A梦气球取下来,递给旁边眼巴巴等待着的小朋友。
“呐。”
小朋友开心地接过:“谢谢姐姐!”
“不客气。”苏从意笑着摸摸他脑袋,看着他向小伙伴们跑去。
哆啦A梦和海绵宝宝在半空中拥挤着,晃荡着,慢慢飘远。
她重新回到秋千上,可能是拿气球时手臂用了力,贴着止血棉的地方钝钝得疼,到最后反而感知不到了。
晚霞和夕阳一同烧成余烬时,让她帮忙拿气球的小朋友跑过来,递给她一根巨大的彩虹棉花糖:“姐姐,爸爸说让我送给你。”
不远处站着位年轻父亲,手里同样举着一根橙子味棉花糖,另一只手里牵着那个哆啦A梦的气球。
苏从意接过来,道了谢,小朋友有点害羞,欢快地奔向爸爸。
一高一低两道人影,慢慢悠悠地消失在公园里。
苏从意收回视线,低头咬了口甜丝丝的云朵,最外面一层红色是草莓味。糖丝在舌尖上融化的几秒钟,她不受控制地回想起小学四年级。
她在考场上睡着,得了全班唯一一个零分。放学时有调皮的小男生笑话她,被她打掉一颗本就该换的牙。
小从意被请家长,调休的苏运庭去了,她以为自己要挨骂,结果苏运庭听完原因没有表态,只是一本正经地告诉对方家长:“要不您赶紧回去找找,看能不能找到那颗牙,拿回去扔您家床底下,下一颗长得更快。”
赔偿最后还是赔偿了的。
但苏运庭没让自家闺女道歉,牵着小从意的手带她回家,路上还给她买了个棉花糖,安抚她的情绪。
开玩笑地道:“打赢一场架是成功变成大人的第一步,恭喜恭喜!”
小从意相信了,举着棉花糖蹦蹦跳跳地问:“像爸爸一样的大人吗?”
苏运庭:“比爸爸还要厉害。”
小从意高兴一会儿又失落下来:咬着棉花糖,问:“如果变成大人,他们还会不会笑我数学考零分?”
苏运庭不假思索地道:“以后谁再笑话你,你也怼回去,他们要是太过分,你就像今天这样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