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给她一个她想要的盛世,想叫她看看,为了回到她身边,他曾经创造了一个怎样的大胤。
嘉佑帝目光沉下:“为何说,你欠大胤的百姓与江山一份功德?”
顾长晋却不答他这一问。
只缓缓道:“今岁初,两广大雪七日,积盈尺余。来年冬,久不逢寒的海南昼雪如珠,路现冻死骨。再一年,元昭初年,雪灾凶猛而至,自北而南,大胤境内,无一处幸免。接连三年寒灾,粮食失收,元昭二年,大胤陷入粮荒。与此同时,建州女真崛起,鞑靼一统各部,一同发兵大胤。大胤内有饥荒,缺粮缺马,外有强敌兵临城下,铁蹄即将肆虐在大胤边境之时,是臣带着大胤的将士与百姓一同守住了大胤。”
男人的声音平静低沉,无波无澜,神色却淡漠得犹如供奉在庙宇里的神像。
随着他的话一句一句落下,嘉佑帝的面色亦是一点一点沉下。
去岁两广大雪七日之时,钦天监监正便曾忧心忡忡地同他道,未来几年,大胤恐有寒灾。这奏折,乃监正亲自递到他手里,他阅后即焚,顾长晋不可能看得到。
至于建州女真与鞑靼兵力大增,亦是他横在心头的一块大石。
这也是为何今岁他要让顾长晋前往辽东。
嘉佑帝从不信这世间真有人能未卜先知,可顾长晋说的每一句话,犹如惊雷一般,炸得他耳朵轰隆作响。
他竟是信的!
顾长晋看着嘉佑帝,“为帝十年,乃是我顾允直欠大胤的江山社稷与万万百姓的一个因果,也是我对昭昭的承诺。十年后,我会将帝位交与萧怀安,带昭昭离开上京,陪她去任何她想去的地方。皇上放心,十年一到,这皇宫我一日都不会多呆。”
他,从来不是在求嘉佑帝给他地位。
而是要嘉佑帝心甘情愿地,将帝位送到他手里!
前世在嘉佑帝龙驭宾天之前,他曾告知嘉佑帝真相,说他不是真正的萧砚。也告诉他,他唯一的女儿死于“三更天”,至死都不知道自己的真正身份。
“你与皇后的确欠了她一命!”
嘉佑帝倏地从龙座上站起身,面容冷厉道:“依你所说,朕将会死于明年冬。既如此,朕在临死前,可曾给过你什么?”
皇帝驾崩之时,会给与的不外乎传位的圣旨,还有代表至高权力的玉玺。
然而顾长晋却只是淡淡道:“一颗棋子。皇上给臣的,是一颗你与老尚书在大理寺狱手谈时带走的白棋。”
嘉佑帝面色一变。
乾清宫偏殿。
汪德海正鞍前马后地伺候着容舒。
一时端来蜜水,一时端来糕点果子,方才还端来了一匣子蜜橘。
“沈姑娘尝尝,这是今岁岭南送来的贡橘。去岁冬天南境遇见百年难得一见的大寒天,进贡来的蜜橘满打满算只有两箱。您尝尝,若是喜欢,奴才叫底下人再送一匣子来。”汪德海殷勤地说着,一张皱巴巴的脸差点儿要笑出满脸褶子来。
容舒规规矩矩地坐在一张玫瑰椅里,闻言便摇了摇头,温声道:“多谢汪大监,民女不饿。”
汪德海面色一僵,下意识往隔间望去,很快又收回了目光。
容舒始终垂着眼抿茶,好似一点儿也没觉察到他的小动作。
“成,沈姑娘若是有甚需要,唤奴才一声便可,奴才就在门外听候。”
容舒礼貌应一声:“有劳汪大监了。”
汪德海不动声色地觑了眼隔间,信步离开了偏殿。
偏殿里一时静得诡异。
容舒面无波澜地抿着茶,连眼皮子都不曾抬起过。
她知晓这屋子里还有旁的人在,也猜到了那人是谁,但她并没有半点要与那人见面的意愿。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小半个时辰后,外头忽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