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佑帝缓缓抬眼。
她那双眼藏不住心事,她在担心,也在害怕,怕他会死。
他昏迷半日之事着实是吓到了她。
一时有些亏欠,那日不过是为了诓她回宫,这才叫汪德海说他昏迷了。
嘉佑帝接过汤药,一声不吭地饮尽。
戚皇后拿手帕给他按了按唇角的药渍,嘉佑帝却蓦地握住她的手,放唇边轻吻了下,道:“戚甄呐,你莫要生我的气。”
戚皇后愣了下。
从前在太原,每回他惹了她生气,便会用这样服软的语气同她说这话。
那时他还不是皇帝,她想如何生气便如何生气。只他当了皇帝后,她再不是从前的七皇子妃了。
也许久许久不曾听他这样哄她。
戚皇后以为他是因着他昏迷,因着她这几日的惶惶不安,因着她不辞劳苦、夙兴夜寐地照料他,方才说这样的话。
“皇上快些好,臣妾就不气了。”
嘉佑帝笑了笑,道“好”。
上京的天放了晴,西北的天却依旧是大雪压城。
越往西走,天便越冷。
容舒的马车里一直放着两个炭盆,走了几日,忍不住又添了一个炭盆。
顾长晋出发前往辽东的消息传来时,她已经离开驿站十日,抵达龙阴山了。
龙阴山是道天堑,山脉连绵,峡谷雄浑,山顶积满了皑皑白雪。
“主子道姑娘若是想在山里住两日,可入住山脚的农舍。”常吉道:“若是不想,咱们再往前走半日便能出龙阴山,直接在官道上的驿馆下榻。”
这一路的每一处落脚处顾长晋都安排得极妥当,怕她带来的衣物不够保暖,内里绣着毛衬的狐裘都已经送来两件了。
容舒掀开车帘望了眼天色,道:“不必停,雪越下越大,在这耽搁两日,怕是会出不了山。”
常吉也是这般想的,主子怕少夫人累,这才安排了这么一处农舍。
只这两日变天,风饕雪虐的,还是莫要耽误为好。
此时正是晌午,天光却暗极了,山里的风雪极大,虽勉强能视物,但众人不得不放慢速度。
车子穿过一处山径,刚拐入一道狭长窄小的山道时,异变骤起,行在前头的几匹骏马猛一撅蹄,发出一阵凄厉的嘶鸣声。
容舒正拿着根银长匙拨弄着博山炉的香灰,听见前头那撕心裂肺般的声响,还未及反应是出了何事,忽地“轰隆”一声,一阵天旋地转,整辆马车被山上汹涌滚落的雪潮冲落山道。
容舒狠狠撞向车壁,后脑登时一阵剧痛,旋即两眼一黑,彻底昏了过去。
第一百零九章
辽东总兵靳尚江与已故的大都督、戚皇后之父戚嶂乃故旧至交,与戚家以及当初的二皇子萧誉可谓是过从甚密。
容玙就在他麾下,当初戚家欲谋反,靳尚江不可能不知。
但嘉佑帝并未继续查下去,只下令将容玙押送回京,待靳尚江依旧是一如既往地看重。
顾长晋明白这是因着辽东不能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