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甄望着那只有两个巴掌大的糊了一层血污的小东西,眼睫微湿。
她的声音那样小,跟初生的小乳猫一般,孱弱得几乎听不见,可到底是活下来了。
翌日,戚甄抱着早产的孩儿回去坤宁宫。
半个月后,萧衍从那场来势汹汹的伤寒症里醒来,给那孩子赐名誉,萧誉。
戚甄在大慈恩寺产子的佛堂是供奉戚家列祖列宗的小佛堂,那日在佛堂里的全是坤宁宫与戚家的人,这么多年来,这秘密一直藏得密密实实的,她不知孟宗是如何知道此事。
孟宗那话一落,她立马寒了脸,道:“孟总宪此话是何意?”
孟宗不疾不徐道:“皇后娘娘不必担心,微臣今日来此不是为了结仇,而是为了同娘娘合作,为表诚意,微臣先同娘娘告一密。”
戚甄眯起眼眸,道:“什么?”
“戚家五姑娘并非那日娘娘在佛堂生下的孩子。”孟宗淡淡道:“那孩子在送回戚府的路上便被人劫走了,如今的戚五姑娘不过是戚左都督从戚家旁支抱来的姑娘。娘娘想必还记得,那时戚家旁支便有三名有孕女子藏在上京。”
“孟大人,你可知你在说什么?”戚甄拔高了音调,满面怒容,双手忍不住紧握成拳。
“那日陪在小公主身边的共有两个医婆子并两个乳母,小公主被掳走后,戚左都督派人杀了她们,连同那日的车夫都被灭了口。只其中一名乳母却是命大,抛尸野外后死里逃生,竟活了过来。她自知不能让人知晓她没死,于是自毁容貌躲到边关去了。”
孟宗抬眸望着戚甄,道:“待得娘娘见到那乳母,便知微臣方才所说究竟是真是假。”
戚甄心中早就因着孟宗这话而掀起了惊涛骇浪,若她的孩子当真被人掳走了,以兄长的手段,的确有可能会寻个旁的婴孩李代桃僵。
可谁会掳走那孩子?如今那孩子又在何处?
戚甄按捺住心中所有的惊疑不定,稳住心神,缓声道:“孟大人方才说要与本宫合作,又是何意?”
“柳公公一行人今晨在渡口遇险的事,皇后娘娘大抵已经有所耳闻,想必娘娘也知晓这是谁的手笔。”孟宗慢慢转着手里的玉扳指,道:“柳公公两日前早已让人将所有证据秘密送入内廷,扬州的事,三法司定然会查到底。微臣敢断言,戚家与二皇子,娘娘一个保不住。”
今晨渡口发生的事戚甄的确已经知晓了,也明白这一次皇上不会轻饶戚家。
她静静望着孟宗,“孟大人想要如何合作?”
孟宗正色道:“戚左都督狼子野心,十九年前在大慈恩寺秘密换走了真正的二皇子,企图混淆皇室血脉,李代桃僵。此事娘娘亦是被蒙蔽在鼓里,微臣自会寻回真正的二皇子,届时娘娘只需认下那孩子便可。”
“孟大人可知这是欺君之罪?你的所作所为又何尝不是在混淆皇室血脉?”
孟宗反问道:“娘娘可知皇上为何要请老尚书做怀安世子的蒙师?”
戚甄一怔,“怀安是小十二的遗腹子,皇上——”
她的话音骤然一顿,像是想明白了什么,许久,她恍然道:“皇上他从来就不打算立萧熠或者誉儿为储君。”
萧衍不像先帝,也不像启元太子,或者该说,他没有半点萧家人的刚愎与自负。
他选储君定然是选择最适合做皇帝的那一人。
将怀安交给老尚书便是想要亲自培养一个合适的储君。
“皇后娘娘看得明白,”孟宗道:“大皇子与二皇子在皇上眼中,从来就不是合格的储君人选。只可惜怀安世子到底太小,老尚书的身子已经等不及。”
不仅老尚书等不及,便是嘉佑帝也等不及了。
“皇上本就对二皇子的身份起了疑心,自是不会将皇位交与二皇子。娘娘若不另辟跷径,日后得登大宝的便是大皇子。微臣今日来此,便是要给娘娘亲自铺一条跷径。”
那时的戚甄万万想不到,孟宗口中的“跷径”竟然是萧砚,也万万想不到将萧砚救走的是云华郡主萧馥。
想到萧馥,戚甄捏着团扇的手不由得一紧。
从大慈恩寺回来后,她便派人去查孟宗所说之事。
当年在小佛堂给她接生的医婆子以及桂嬷嬷亲自挑好的乳母的确都不见了踪影。
孟宗不仅知晓那日发生在小佛堂的事,也知晓那孩子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