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晋并未接话,七信也不介意,一甩拂尘便出了屋。
御马监值房。
柳元听罢七信的话,不甚在意地笑笑:“顾大人将潘学谅放到我手里,便已是信任。至少此趟的扬州之行,他知晓我会与他一条心,这便足够了。”
说话间,外头一阵响动。
一个内侍小碎步进屋,对柳元道:“柳公公,大掌印那头派人来了。”
柳元挑眉,敛眸沉思须臾,忽地笑了:“咱家这便去。”
司礼监。
裴顺年靠着把太师椅,身后一名小太监正轻柔地给他按着太阳穴,听底下人说柳元来了,便挑了挑眼皮,冲那小太监挥手。
“都下去罢。”
小太监应声退下,行至司礼监院子时,冲迎面行来的柳元睇了个眼神。
柳元面上始终噙着淡淡的微笑,一进值房,便“扑通”一声跪下,对裴顺年恭敬喊了声:“老祖宗。”
裴顺年垂着眼看他。
这小子是杨旭最受宠的干儿子,杨旭爱听曲,当初去了趟扬州,便带回个会唱曲的小子,藏在私宅里好几年。
裴顺年不爱听曲,便没怎么关注杨旭这干儿子。只知这小子先是去了御用监,后来又去了御马监。
杨旭将柳元送去御马监是作何用他心知肚明。
他惯来放任几个干儿子之间的明争暗斗。到底是年岁大了,最怕的,便是那等子吃里扒外的叛徒,儿子间彼此监督、互相掣肘最是让他安心。
却不想,这么个长相妖娆、雌雄难辨的伶人会有那等手段。
不仅同贵忠勾搭在一起,还能让都察院那位总宪亲自来司礼监保他的命。
裴顺年无法容忍旁人的背叛,贵忠是皇爷抬来打他的脸的,不能动贵忠他忍了,殊料连柳元他也不能动。
做了这么多年的大掌印,他从不曾这般憋屈过。
裴顺年在柳元那张糜丽的脸定了片刻,缓缓捏紧了手上的玉扳指。
“可知咱家因何寻你来?”
“奴才不知,还望老祖宗给奴才提点迷津。”柳元笑吟吟道,眉心一点朱砂痣泛着妖异的艳光。
裴顺年惯来不喜长相太过妖艳的人,撇开目光掩下眸底的厌恶,道:“皇爷派你去扬州,除了做监军,可还有旁的任务?”
扬州乃大胤最富庶的府城之一,当初杨旭在扬州做监军时敛了不少黄白之物,那些钱财自是泰半都孝敬给他了。
人老了,胆子变得也小。
嘉佑帝派柳元去扬州做监军,他首先想的便是皇上是不是要同他算旧账了?
柳元依旧是那张笑脸:“老祖宗放心,皇爷担心扬州那头的海寇之患,这才派奴才去的。”
裴顺年分不清柳元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心中却愈发忌惮,正斟酌着该如何敲打一番,忽又听前头那妖人道:“老祖宗可知干爹去岁曾让奴才给谁唱小曲儿听?”
裴顺年眯了眯眼,“谁?”
“戚家那位左都督。”
裴顺年闻言再忍不住心口的怒火了,“啪”一声拍响旁边的几案。
蠢货!
竟敢偷偷同戚衡暗度陈仓,这是打量着他年老眼花好糊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