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她对他的了解,顾长晋定然不会让她这样“搭把手”的。
果不其然,下一瞬便听他道:“衣裳我自己解,也不需要人撑着,孙医正,我能坐定。”
“那怎么成?顾大人,下官今日用的是甲针,针刺入穴道时既痒且痛,您如今身子太弱,未必能受得住。一旦动弹,下官这次施针便要前功尽弃了。”孙道平板了板脸,似是想到什么,又道:“顾大人不必觉着害臊。”
顾长晋又怎会觉得害臊?
容舒其实知晓顾长晋在顾忌什么,大抵就是不喜被她碰触吧。
哦,也不愿在她面前轻解罗裳、宽衣解带。
他不喜她,会有这样的顾忌,容舒倒也理解,适时地接了一句:“妾身唤常吉进屋吧,我力气小,还是让常吉来帮忙稳妥些。”
顾长晋还未及说话,孙道平便连连摆手道:“不成不成,那厮是个不讲理的,本官可不愿意叫他坏了我的事。”说着撇撇嘴,一脸的嫌弃。
容舒无奈,又道:“那换横平如何?”话出口便立马想起横平一早就被顾长晋遣去了刑部。
顾长晋显然也想到了,沉默了几息后便道:“横平不在府里,那便麻烦夫人了。”
容舒顿了顿,没再说话。
孙道平不懂情爱,瞧不出容舒与顾长晋之间的生分疏离,脱了鞋子便上榻,从针囊里抽出一根长针。
见顾长晋一动不动,忙催促:“顾大人,快脱衣裳,下官要施针了。”
顾长晋穿着霜色的里衣,外头罩着件松青色的外袍。他面无表情地垂下眼,苍白修长的手指先解下外袍,之后解开里衣的带子,再慢慢脱下。
男人的胸膛、腰腹、还有左肩都缠着雪白的布帛,他本就生得白,身上的皮肤被布帛衬出一种清贵的玉色。
宽肩窄腰,锁骨如山峦起伏,仿若画师精心描绘出的一撇远山影。
容舒规矩得很,眼始终垂着,不曾往上抬过。
她跪坐在顾长晋的前方,听孙道平的号令,双手搭上他宽阔的肩,十指微微用力。
到底是上辈子做过的事,做起来也算熟门熟路,动作轻柔却不乏力度,还细致地避开了他左肩的那处箭伤。
顾长晋还起着低热,身上的肌肤称不上滚烫,但也比寻常人的要热些。容舒微冷的指撑在上头,像是握住了一个玉手炉。
二人的呼吸都放得极轻。
容舒始终低着眼,视线落在他膝上的小毯,那上头绣着竹叶,她便慢慢地数着,一片、两片、三片……
顾长晋也垂着眼,目光落在她裙摆绣着的绿萼梅,上头的花瓣层层叠叠,如香雪抱衣,蓊然香气扑面而来。
很快顾长晋便反应过来,那清清冷冷的香气是她身上的软香。
这香气并不浓烈,却似曾相识。
仿佛曾经也有过这么一幕,也有这么个人,将他圈在冷香澹澹的方寸之地,让他挣扎不得,犹如困兽。
“噗通”“噗通”“噗通”——
几乎在那似曾相识的感觉盘旋在心间时,他的心便像是脱了缰的野马一般,愈跳愈快。
这样的心悸感,在梦里也曾出现过。
顾长晋一双沉如深潭的眸子渐渐冷下,心跳得愈快,他周身的气息便愈冷。
好似要用强大而冰冷的理智压下那丝滚烫炙热的不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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