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不是没钱。”他吊儿郎当叼着烟,急匆匆掏钱扔给她,“你自己逛,我有点事,先回去了。”
一个小时后,苗靖带着两个打折内衣回家,心情微有雀跃,内衣店店员很温柔告诉她穿戴方法和尺码测量,也赞美她身体很漂亮,苗靖也喜欢漂亮的东西,挑了两个很柔软的纯白内衣,有蕾丝和珍珠装饰——少女的成长不应该只是黑暗和贫穷,更应该是美好和纯洁的。
回到家,早上买的东西都搁在桌上,陈异不在家,不知道去哪里玩了,苗靖做饭收拾家务,把两人新买的衣服都洗了,晾在阳台上——天空瓦蓝,未拧开的衣角往下滴着水,又被风轻拂着,那种感觉很特别,像是尘埃落定,又像是未断线的高空风筝,她终于有了个固定憩所。
高一开学报名,学费完全是苗靖自己赚的,高中校园比初中高级漂亮,能走进这间学校念书的要么天之骄子,要么非富即贵,因为离家有点远,需要代步工具或者坐公交上学,但晚自习时间长,晚上公交停运,苗靖选择住校——交完住宿费后还有点后悔,学校食堂价格有点贵,各项零零碎碎的开支也多,生活成本可能会上涨,住家里能更节省些,苗靖不想让自己成为陈异的负担,他只比她大一点,也还在念书。
高中学业忙,宿舍六人一间,正是青春灿烂的年龄,苗靖依旧独来独往,安静不合群——可以避免透露自身情况,也可以杜绝跟随性消费,少些烦恼和纷议,多花时间在学习上。
班上喜欢逗弄她,对她有好感的男生不少,邀请她出去玩或者聚会无一不碰壁,苗靖就是冷清孤傲、蒙着面纱的冰山美人。
她随身带的手机从来没有响起过,陈异无事找她,她也无事找陈异,只是亲友联系人那栏只写了他的手机号,关系是兄长,班主任问她家长呢,苗靖说父母都在外地工作,跟着哥哥生活,班主任默认她是留守孩子,这位哥哥是个成年人士。
只是周末回家,陈异肯定也会在,她做饭洗衣服收拾家里,他玩游戏睡觉吃饭,两人一起在家呆两天,陈异偶尔骑摩托车送她回学校,很酷炫拉风停在校门口,惹得旁人张望。
主动跟陈异要生活费是件难以启齿的事情,苗靖自己也会想办法赚点钱,她现在已经不太去捡废品卖钱,高中生可以找点工作,比如代陈异学校的同学写作业或者考试,或者去夜市兼职、摆摊卖东西,但主要还是陈异给,他身上总不缺钱,多多少少能有点,苗靖要的并不多,她很节省,基本除了吃饭以外在学校不花什么钱,要应付的是学校的补课费或者订购辅导教材之类的费用。
陈异有钱的时候能一口气给她五六百,没钱的时候也能变出几十块出来,钱不花在苗靖身上,也总会花在吃喝玩乐上,苗靖不要那么多,他会硬塞给她。
“你不花,明天我跟人也要花光,不如你留着,以后我没钱还得问你要。”
苗靖想了想,就默默收下了。
-
陈异交的朋友三教九流,身边常年也有群吃喝玩乐的狐朋狗友,能玩能去的地方实在太多,接触过多脏多刺激的都有,十七八岁的小年轻,什么都旺盛,连血管里的血液都蠢蠢欲动。
这个年龄最容易剑走偏锋,偏偏陈异精明得要死,从小到大泥鳅似的野得抓都抓不住,鬼混没少他的份,但也没惹出多出格的事情来,一帮不良少年聚在一起,打游戏赌博打架外就是搞黄,片子和黄刊看过数不胜数,身边哥们多多少少都找女朋友或者其他歪念头,心仪或者主动追陈异的女孩也不少,但陈异一开始还没完全开窍,打台球、飙车、玩游戏或者其他活动就能吸引足够的兴趣,比跟女生腻乎要好玩得多,等到慢慢开了窍,美女的媚眼飞到他眼皮子底下,他又有些躲躲闪闪不愿意——他没钱泡妞。
跟别人情况不一样,他没爹妈没经济来源,自己赚的那点钱要付学费,要养活自己,还要跟兄弟出去逍遥,要改车升级装备,最近又添了个读省重点的拖油瓶,根本不剩两个钱能跟妹子吃饭逛街买衣服开房,陈异又有点不吃软饭的骨气,再说看大头袁跟小太妹谈恋爱那劲,真不如单身痛快。
日子就这么浑浑噩噩过了大半年,大抵上是开心的,国庆放假苗靖跟他去网吧兼职,中秋节的时候陈异会拎两只大螃蟹回家,寒假春节搞点小生意赚钱,等到又开学,苗靖想住回家里,陈异嫌麻烦,路上太远了,他还要时不时回家照应下她,就这样周末凑一块吃个家常便饭,也还不错。
开学没两个月,苗靖倒是意外接到一个电话——陈异在医院。
是晚上在山上飙车出事,好几伙人约战,陈异本来嚣张,出的风头也盛,平时本来就和人有积怨摩擦,那天晚上有人故意使坏,在赛道上拦堵,最后机车连环撞击,陈异被甩在最前面,他命大,刹车又及时,没摔下山去,在山石上磕出了满身血,小腿骨折,血淋淋躺在医院。
苗靖赶到医院,看到病床前围着的波仔和呆毛一群人,再看看陈异,瞪着清澈的大眼睛,白着脸,木愣愣没说话。
陈异脸上色彩斑斓,人还有气,躺在病床上还能跟人开玩笑,有不认识苗靖的,看她穿着高中校服,问异哥这是金屋藏娇还是祸害良家少女,陈异咧嘴笑嘻嘻。
“滚,这是我妹。”
“哪个好妹妹?异哥你究竟有几个好妹妹?”
“家里的亲戚!”
他把身边苍蝇都赶走,吊儿郎当躺着,调侃笑道:“老子又没死,你哭丧着脸干吗?”
“你要是死了……”苗靖动动嘴皮子,眼眶泛红,“我,我怎么办?”
“该怎么办怎么办呢,找你妈去,找不到你妈,找你爸,找不到你爸,找你家那些亲戚,再不济还有孤儿院。”他语气闲闲,“咱俩又没什么大关系。”
再说死不了,伤得也不严重,身上的血都是皮外伤,只有骨折有点麻烦,需要静养几个月。
“死不了,那如果瘫痪呢?截肢呢?毁容呢?那怎么办?”
她清透的曈眸看着他。
“欸你他妈说话怎么这么难听?咒我还是怎么着?”陈异想了想,“要是这样,那还是死了吧,老子自杀。”
不然谁管他死活。
苗靖请了几天假,来回奔波在医院和家里,陈异住院要治疗,要拍片,要交住院费,要吃药,要补充营养,基本掏空了两人的口袋,波仔他们凑了点钱给苗靖,勉强维持两人吃饭。
“你上课去,不忙吗?”陈异躺在病床上轰她,“天天往医院跑做什么,这里有波仔他们送饭,不用你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