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说的赤裸裸的,任是傻子也听得明白,这个倭寇看上了宋云矜,想要以云集山庄为威胁,逼她就范。
他明明可以直接把人抢走,偏偏还把刀横在你的脖子上,以彬彬有礼的态度,请你做个选择。
要么从了他,要么去死。
如果你不从,那他只能把你杀死,再遗憾地对外宣布,大家本来可以好好相处,你非要反抗,那只能让你去死。
余程风的眸中闪过一丝杀意,微笑着上前道:“原来太君是想家了,正好我在东京帝国大学游学过一阵子,也会说一些日语,倒是比冉小姐更为地道,太君若是喜欢听日语,我们往后便以日语交流,如何?”
日本少尉不满地看着余程风道:“余先生,我喜欢听的是冉小姐的声音,你懂我的意思。”
从宋云矜一进门开始,日本少尉就看上了这个美丽的不可方物的女子,心内已经蠢蠢欲动,要不是这里人多,只怕已经把她直接带走。
想他在东北时,看到女人从来就没有这么麻烦过,这会儿调到了上海,搞这些遮遮掩掩的行为,已经是耗光了他的耐性。现在余程风竟然还想阻止。
余程风颔:“太君,实不相瞒,冉小姐其实是我的……”
“我的日语能得到太君的喜欢,实在是荣幸之至。”宋云矜用日语说完,恭敬地行了个标准的日式礼仪,笑眯眯道,“不知太君可听出来,我是哪里的口音?”
日本少尉不知道宋云矜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见她巧笑倩兮,不觉心驰荡漾,便决定与她玩一玩这个把戏:“听腔调,倒像是东京的口音?”
宋云矜温柔地说道:“太君的耳力真好,我之前在东京帝国大学留学,是藤原严次郎先生的学生,这日语是他亲自教的。”
日本少尉听到藤原严次郎的名字,表情微微一惊。
藤原氏是日本五大家族,那位藤原严次郎更是日本的名人。但是他根本不相信,这个穿着中国老式长衫的女子,会和那位赫赫有名的教授有什么关系,这个念头转过之后,日本少尉的表情就多了几分怀疑,他说道:“我在东京都没有见过藤原先生,没想到冉小姐竟然有这样的荣幸?”
“若是有机会在东京重逢,我一定带太君去拜访藤原先生。”宋云矜说着,忽然想到了什么,“哦,对了,我这里有一张藤原先生的合照,太君要是回东京想拜访他,也可以拿这张照片作为信物。”
说着,宋云矜便从手袋中取出一张照片,交给日本少尉。日本少尉看过照片一看,先是认出坐着的那位,就是只出现在报纸上的大名人藤原严次郎,再仔细一看,他身边那位穿着中国旗袍的女子,正是眼前的宋云矜。
一瞬间,他便散去了眼中的欲望,看着宋云矜的表情也变得客气起来:“原来你真的是藤原先生的学生。”
说着,他又连忙把照片还给宋云矜:“这个照片就不用了,谢谢冉小姐的好意。”
他在华夏领着少尉的军衔,可是回到日本,也不过是底层的平民,哪里有资格跟赫赫有名的藤原氏往来,对方只要吹一口气,就能让他家破人亡。
一想到自己差一点就得罪了藤原严次郎的弟子,日本少尉的背后就出了一层冷汗,态度也越恭敬起来:“冉小姐,刚才真是得罪了!”
看宋云矜的情况,与藤原严次郎应该是有来往的,如果她到藤原先生面前诉诉苦,只怕他不仅别想着回日本,更可能活不过明日。
宋云矜也不推脱,含笑接过,垂把照片放回手袋。
她早就知道这些日本人不是好东西,特意把这张照片带在身边,以防万一。她本来以为,依照自己的能力,应当可以化解此次危机,却不想日本人比她想象中的更加贪婪和无耻。
“藤原先生十分喜欢我的刺绣,这次想参加展览,也是因为藤原先生提到过,他很喜欢再看到我的作品。”宋云矜无奈道:“只可惜,我的一腔真情却在半途丢失了。”
日本少尉收起了嚣张的态度,朝宋云矜客客气气地点了下头:“难怪冉小姐愿意无偿将绣品送去东京展出,原来是有这一场关系,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想办法找到这批刺绣,让藤原先生看到你的作品。”
宋云矜感激地道了谢,便将这群日本兵送走。
四周的群众也纷纷散去,铺子里的伙计也开始忙碌起来。
宋云矜转身朝余程风道谢:“方才谢谢你出面帮忙,还带了证据,堵住了倭寇的嘴。”
听到倭寇二字,余程风原本严肃的表情逐渐缓和,他含笑道:“我还以为,藤原先生是冉小姐的恩师,对日本人,冉小姐也会有不同的态度。”
“我先是华夏人,后才是藤原先生的弟子。”宋云矜顿了顿,又道,“更何况,藤原先生也是反对战争的,他这些年私下里帮了不少华夏人,其实就连他自己,都极为厌恶日本的许多行径。”
她就是受益人之一,也正因为藤原先生的态度,才令她接受了这份帮助。
余程风看着宋云矜的目光更加柔和:“其实刚才我没有出手,你也可以用藤原先生的名义为自己化解危机。”
“但你的法子更能解除他们的怀疑。”宋云矜十分感谢余程风在她危难之时出手,也感谢他在日本少尉要对她不利时挺身而出。
“其实这件事因为余家而起,你因我的缘故而被卷入是非,说到底,应当道歉的是我。”
宋云矜望着铺子里的满地狼藉道:“日本人丢了东西,势必不会罢休,沪上的绣品公司只怕都会遭殃,找到我这里只是迟早的问题罢了。”
“法兰西留学,日本留学。”余程风看着宋云矜的目光带着几分探究,“冉小姐的经历,比寻常男子更为丰富,难怪考虑事情都会先人一步。”
宋云矜轻轻叹了口气,并未避开:“不过是为生活所迫的一些机遇罢了,若是能得安稳度日,也不会远渡重洋,寻找生机。”
“远渡重洋未必是一件坏事,我们离开这里,看到了更广阔的天地,才知道外头的日新月异。”余程风却摇头,“又或者说,这也是我们的机会。”
宋云矜饶有兴趣地看着他:“此话怎说?”
“咱们华夏向来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在明代,其科技就已经远于世界,为何到了近代,却会被洋人掐着脖子?”余程风道,“不正是因为闭关锁国?”
宋云矜蹙眉想了想,道:“康熙年前,就已有外国人造访紫禁城,把外头的新鲜事物都送到他面前,听闻康熙皇帝还会拉丁语、法语,还曾经和法兰西的皇帝通过信,还会许多明,当年若是把这些惠及国人,华夏也不会沦落到如今要任人宰割的地步。可是,他却把这些东西都藏了起来,既不学习,也不对外传授。”
“他们怎么敢?”余程风的声音渐渐变冷,“他还想要子子孙孙永久站在汉人的头顶上为所欲为,还想要统治这片土地千秋万代,他能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堵住百姓的耳目,使之变得愚昧、落后、混沌,如此才好掌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