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听恩师提过你的名字,说你的刺绣技艺实为一绝,更与你达成合作。”余程风已经松开了宋云矜,与之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他的声音温如旭阳,令人心头舒畅,“我便想着有机会见你一面,不曾想,竟是巧遇了。”
宋云矜收回了惊讶之色,礼貌道,“方才若非有你,我就已经是枪下亡魂,这一份恩情我日后一定会报答。”
余程风微笑道:“冉小姐言重了,我也是在帮我自己。”
宋云矜很是惊讶:“此话怎讲?”
余程风道:“为了帮恩师寻找合适的绣娘,我们折腾了足有一年,难得她对你的绣技如此满意,要是你出事,我们便得再找,又是一番折磨。”
宋云矜莞尔,已经听出余程风此言是为了安抚她,更是告诉她不必将此事挂在心头,她的心头不觉一暖,正待答话,一名管事模样的男子便走过来道:“余爷,东洋会社的人来了,正在船上等着。”
余程风收敛了笑意,微微颔,转身朝宋云矜道:“冉小姐,为免再生方才之事,我派人送你回去。”
宋云矜摇头道:“我找一辆黄包车就行,不必麻烦。”
余程风也不再坚持,与之道别,便转身离去。
宋云矜立于原地,望着他大步上了货船,与东洋会社的人细声交谈。
他的态度不卑不亢,目光坚毅,片刻之后,那名倭人便垂点头,与之握了握手,显是对余程风的态度极为满意。
宋云矜收起目光,招了一辆黄包车坐上去,却是心思重重。
今日这几轮下来,看似她大获全胜,可细细一想便会现,这背后有着法国人、英国人、日本人的影子。
小小的一场成衣仓库失火案,已经聚集了这三方,每次施压,也不过是背后的洋人获胜,就连巧遇的余家家主也与日本人有着联系,这足以说明中国人在上海已经做不了任何主了。
在自家的房子里,还要看客人的脸色,这是何等悲哀之事,可这同样是现今华夏的常态。
每一个看似风光,掌握一切的中国人,但是在乱世之下,在列强的炮火前,也不过是只蝼蚁,随时随地都会被人踩成烂泥。
华夏有许许多多人为了住在自己家,便把屋子腾出来,任由着强盗得寸进尺,不断侵占自家的屋子,最为可悲的是,他们不以为耻,还引以为豪。
宋云矜给了拉黄包车的车夫一些赏钱,便在他千恩万谢中踏进徐记裁缝铺。
这里已经恢复了从前的秩序,伙计张罗着招呼客人,裁缝们都在忙着裁剪衣服,先前的那场大火似乎从未出现过。
望着眼前的情景,宋云矜重重叹了口气,又加重了决心。
既然决定不了时局,那就顾好身边的人,同时,她要尽快部署一切,想办法把姆妈从唐家救出来。
正想着,忽而听到一道埋怨:“明姬,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一点都不透露?”
宋云矜转头看去,便见戚霜雨噘着嘴正看着她。宋云矜莞尔,上前道:“上海的报纸都传遍了,你还能不知道么?”
戚霜雨道:“那我没有出现,你也不奇怪?”
宋云矜道:“先前是谁说的,被姆妈按着不让出门,这会儿又怪起我了?”
“知道消息时,我担心坏了,也不管姆妈的禁令就出来了。”戚霜雨将宋云矜打量一番道,“没想到你不仅把事情解决了,还把唐绣羽送进大牢,真是大快人心。”
宋云矜没有提自己把唐绣羽放出大牢的事,只是道:“云集山庄绣品公司的事情你应当也听说了,先前你总说我小气,等开张了,你就去挑,喜欢哪个我都送你。”
戚霜雨愉快地挽着宋云矜胳膊,又亲昵又撒娇,俨然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姐妹。
腻歪了一会儿,她想到了另一件事:“上海的绣品公司都归绣织局管,绣织局又是唐家把控着,你这不是又把自己往火坑你丢吗?”
宋云矜却不在意:“现在回头是不是太晚了。”
戚霜雨却道:“绣织局每年都会在唐家大宅举办一个派对,邀请沪上的绣品公司和一些大户人家参加。”
闻言,宋云矜的眸光一亮:“如何才能参加?”
真是瞌睡遇到枕头,宋云矜正苦于无法进入唐家,没想到天上就把机会送到面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