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川没有再继续听,悄悄离开了摘星楼。
他心中猜测着章岱口中的丞相大人究竟是谁,很明显说的并不是在极乐未央宫担任丞相的赤狐王。
他慢悠悠的走回花菽院。
钟离看他回来,招手叫他进屋,只见钟离拿出一盏和无明灯一模一样的灯来:“这是我炼出来的,若有机会,先偷偷将它替换上去,到时候或许能多拖延一点时间。”
见川拿起灯来看,若不仔细看的话,其实可以以假乱真,又说了几点不太像的地方,在书案上一一详细的画出来,叫钟离照着再改一改。
钟离应了,又召出她的三鹤炉来,布下一道结界,按照见川的说的开始修改那盏假的无明灯。
见川坐在书案后的交椅上,怔怔的看着三鹤炉中的凤凰真火明灭交替。那瑶光和章岱究竟有什么秘密……
钟离看见川心不在焉的样子,开口道:“你今天怎么了?”钟离心想明日就是姬珩迎妃的日子,难道见川是紧张不成?
见川的思绪被打断,他索性不再想这些,反正自己就要离开十万大山,瑶光究竟怎样以后就与他无关了。他摇摇头:“没什么。”
钟离问道:“那迎妃大典的事情进行的怎么样了,你可知道?”
“听说今日姬珩已经派了狼王乌桓带人去妖祖殿祗告,应该没什么问题。”
钟离点点头,“那咱们什么时候动身去极乐未央宫呢?明天就要举行典礼了,难道瑶光仙姬要明天才动身?”钟离心想,其实也未尝没有这个可能,瑶光仙姬看不上那狼族的乌尔岚,私下总是轻蔑的叫她小狼女,若说瑶光想要明天才去极乐未央宫,叫她在千秋殿干等着,正好给她一个下马威。
见川数道:“应该不会,估计就在午后动身了。”
“那无妄那里可安排妥当了?”
“嗯,他到时候会跟在随行的卫队里。”
钟离点点头,将仿制的无明灯交给见川。“你再看看,这次可行了?”
果然过了晌午,就有人来传召,称仙姬摆驾极乐未央宫,叫见川前去随行。
出来一瞧,那门口已经备好车驾正在等着了,四只威风凛凛的黑豹在前,背上是鎏金银鞍桥饰,车身长约一丈三宽约一丈,青铜铸造,雕梁画栋,饰以兽面流云绞丝纹,车軎镶嵌宝石,十分精美。
钟离跟着见川上了车,里面软卧丝垫,纱帘绒毯,一应俱全。钟离挑起帘子看了看,那四只黑豹拉着车,旁边几个小妖跟着一溜烟儿的往山腰跑去与大部队汇合。钟离不由想起第一次见到见川时的情景来,那时候他意气风,坐着八人抬的肩舆,气派得很……如今嘛,只能说是世事无常了。
等了半晌,瑶光仙姬的车驾姗姗来迟,车队才动起来。钟离在人群中找到了无妄的身影,放下心来。
极乐未央宫在十万大山的腹地,姬珩自从有了乌尔岚伴驾,已经有大半个月没去过摘星楼了,如今见了瑶光,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一口一个“阿瑶”,瑶光则是双目含泪,一口一个“大王”,任谁看了都觉得二人伉俪情深,情比金坚。
次日一早,就有銮仪卫官在极乐未央宫门设下采亭,采亭内放置封妃的节杖、册文,有狼族长老在前,小妖执伞仗跟随在后,銮仪卫将采亭抬到千秋殿前阶下,再有狼族长老将节杖册文陈设在殿内案上。赤狐王立于节案东,蝎王及青蛇王立于丹墀之东。此时吉时已到,蝎王及青蛇王东阶至丹墀左北面跪,赤狐王从案上捧节,由殿中门出授蝎王,蝎王受节后,同青蛇王起身。
乌尔岚华服在身,仪态万方,在千秋殿内迎候,引礼女官引着她在拜位北面跪天,由引礼女官奉节至乌尔岚手中,受此节杖册文之后,行六肃三跪三拜礼,再于千秋殿内,向妖王妖后行礼。
钟离在人群之中看着上位的几人各怀鬼胎,悄声说道:“这阵仗堪比封后了吧,是不是太过逾矩……”
见川不动声色:“是与不是,仙姬都已经肯了。”
钟离看瑶光高座在上,牵着嘴角微笑,看不清眼中的神色。而姬珩,容光焕,喜悦之色溢于言表,莫非他真的认为瑶光爱他爱到肯委曲求全至此的地步?男人自信起来还真是可怕……
钟离撇撇嘴,“啧啧”两声。
见川将手指竖在唇上,示意钟离不要再说话。
是夜,极乐未央宫大宴群妖。
花萼楼上舞姬妖娆,身形如同鬼魅,穿梭于光影之间。
上坐的是姬珩和瑶光,新册封的妖妃乌尔岚本应坐在姬珩下,此时却与姬珩同坐在一起,倚在姬珩的身侧,手中是一盏琉璃金樽,她笑意盈盈的向瑶光敬酒:“久闻大王和姐姐恩爱非常,果然传言不虚,真是让人羡慕啊。”
瑶光面上带笑:“早就听说妹妹是个水眼山眉的清秀佳人,如今一见,果然小家碧玉,楚楚可人。”
乌尔岚笑容一滞,暗中推了姬珩一把。谁知姬珩竟装作没听见。瑶光冷笑一声,乌尔岚又说道:“阿岚蒲柳之姿,但幸得大王垂怜,大王饮食坐卧都要妹妹伴驾,若是日后有所疏忽,还望姐姐不要嫌弃阿岚……”
瑶光:“日后的事哪里说得准呢?你若怕有疏忽,本宫过些时日就替大王再选几个妃子入宫,替你分担一二。”
乌尔岚自然不是这个意思,但又没办法反驳,瞅见瑶光的案前放着一盏灰突突的破灯,心道这瑶光空有美貌,到底是个没家底的散修的狐妖,什么破烂玩意儿也随身带着。这么想着,自觉自己胜出瑶光许多,心里平衡了一些。
瑶光瞥见她眼中的嘲讽,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原来是在看无明灯。心中觉得好笑,乌尔岚实在太过年轻,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浮玉上前替瑶光斟了一杯酒,瑶光一饮而尽。
钟离跪坐在见川身后,离得瑶光三人不算太远,听得瑶光和乌尔岚唇枪舌剑你来我往,心中着急,这瑶光仙姬究竟什么时候动手。
就见瑶光迤迤然站起身来,说道:“臣妾贺大王再得美人,特意编舞一支,请大王和妹妹赏鉴。”
姬珩抬起头看她,绝美的面容上是谦和的笑容,姬珩大悦,“阿瑶费心了。”
瑶光击掌三声,立时就有十三个精壮的熊妖列阵上前,腰间挎着红皮大鼓,击节而舞,舞步粗放而朴拙,时而后撤各自敲击,时而聚集斗鼓震天,远听似惊雷阵阵,近听如万炮轰鸣,气势十分宏大。群妖一见此舞,纷纷喝彩,花萼楼的气氛一时达到高峰。
姬珩拊掌连赞三声好,大手一挥,“重赏!”
领舞的熊妖上前领赏,言曰有宝物进献。姬珩便叫他呈上来,那熊妖弓着身子一步一步踏上台阶,手中的鼓槌突然化作两支梅花刺,一扬手向姬珩的面门袭去。猝不及防之下,姬珩向右侧一晃,躲过袭击。
有人高声叫道:“刺王杀驾!”
姬珩拍案而起,撑开一道结界,将身边的两个美人护在其中。熊族的勇士并肩齐上,吼声震天,一道道攻击打在姬珩的护体结界上。
乌尔岚花容失色,此时才清醒过来,大喊一声:“护驾啊!”
姬珩按住乌尔岚:“爱妃莫慌!”
瑶光的手扶住姬珩,“大王……”
姬珩只觉心口一空,他低头一看,一只柔弱无骨的手穿过了他的胸膛,那只他曾握在掌心的,轻柔亲吻过的手正捏着他的心脏。
“噗”的一声,姬珩跳动着的心脏在瑶光的手中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