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妄道谢之后,与月之南二人告别。他心中记挂着之前无意中听到的事情,站在在半山腰向褐丘顶上的朝月殿望去。
事关阿娘,无妄也管不了那许多,眼看四周无人,无妄捡了条小路向上前行。朝月殿前只有几个宗正署的人在殿前守卫,一副闲人退避的样子。这几人看起来修为不高,无妄施展隐匿之法,悄悄潜入朝月殿中。
朝月殿之内并没有人,无妄转了一圈,心里疑惑,这人都去哪里了?他抬头看看,朝月殿顶上的藻井嵌套三层,上为圆井,中间是八角井,下面是方井,藻井内雕刻着四条金龙,相互盘绕,追逐着正中央的一颗巨大的明珠。
无妄忽然觉,这藻井应该处在整个朝月殿中央的位置,但是方才他在朝月殿内查看的时候,分明觉得左侧空间比右侧小一些。他又看了看大殿左右被幔帐隔起来的地方,左侧的几排高架上陈列的是鲛人族的各类文献及历代长老的命书,右侧放的是一些祭祀供奉用的器皿及祭品香膏等备材,仔细对比了一番,确实左侧有些问题,无妄贴近墙壁,听不见什么动静,他不敢放出自己的神识去查探,几位长老修为高深,那样的话一定会被察觉的。
无妄运起真气施展数随止观之法,将自己的神识附着在贯穿朝月殿的那根沉水降龙木上。这数随止观之法乃是白袄宗六妙禅的一门法术,无妄会使,但因并不修习六妙禅,所以也并不是特别精通。隐匿身形附着在静物上,与物合为一体,浑然天成,正是数随止观之法的妙处,本来是用来辅助入定修行的,此时无妄用来窃听,倒也颇为合用。
无妄游走到沉水降龙木的一端,果然看见有一处暗室,里面几人,正是四位长老、防御司右防御使月承义、还有另一个眼生的鲛人,想来就是演阵署的监正月磐了。
暗室里面还有数十盏命灯,有的已经熄灭,有的灯光微弱得几乎已经看不见火光,有的灯光虽然不那么弱,却也像是林中的萤火虫一样,似乎有一阵风来就会随时被吹灭一样。比起月池东楼里的命灯来说,这里的命灯每一盏都暮气蔼蔼死气沉沉。
依照月瑛所说的,九曜归元阵该是需要祭献九九八十一人的,无妄数了数,暗室里的命灯确实正是八十一盏。只是无妄心中疑惑,为何要将已经熄灭的命灯也摆放在此?已经熄灭的命灯必定意味着阵中祭献的鲛人已经神魂俱灭了,但想到凡是修为高深之大能,其魂虽灭,但肉身仍具有庞大的灵气和力量,无妄猜测他们的尸身或许仍然在为九曜归元阵提供能量,看来这命灯本身其实意味着鲛人的肉身。
暗室中的几人并没有在说命灯的事情。
“……可惜这次没有将无明灯找回来。”二长老月蓬说道。
演阵署的监正月磐面色沉沉,眉头郁结:“本来寄希望于无明灯的,如今可怎么办?还请长老们拿个主意啊。”
三长老月圳说道:“这事儿急不得,你着急也没什么用。”
月磐抿着嘴,“近百年来,北溟海妖已经多次闯入烟羽林了,九曜归元阵上次被重创,为了修复阵法,牺牲了十三人,演阵署前任监正月瑶也在其中。如今蜃妖的元神孱弱,若有无明灯,正好可以一举磨灭蜃妖的元神……可现在呢……北溟海妖贼心不死,一再挑衅。这次可不是之前那样的小打小闹了,阵法有失,我们怎么办?难道我们又要白白祭献几个人?我怎么能不着急。”
月承义知道若是再要祭献九曜归元阵,那月磐便是当其冲,便开解他道:“蜃妖的元神一日不灭,北溟海妖就一日不会甘心。这次袭击烟羽林,我看着倒不像百年前那次一样意图夺回蜃妖的元神……如今用灵石还能再顶上一定的。”
月磐呛声道:“用灵石?说的轻巧,灵石可顶几日?九曜归元阵是有阵灵的,百年前不也是用灵石支撑,最后还不是被罗睺计都两曜觉,将灵石尽数毁去。依我看,还是早点找回无明灯要紧。”
月承义无语,看他似乎有些责怪月封的意思:“我知道你着急,可无明灯也不是那么好找的,月封此次也受了重创。”
大长老说道:“无明灯一事还需重新安排。不如防御司再加派人手护卫烟羽林,你看如何?”
月磐说到底还是有些埋怨,这时候听见大长老话,便说道:“大长老说的是,镇边司与防御司确实应该加强北面的防守了。”
月承义深吸一口气,没有再说话。他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心道怎么镇边司提督月谨没来,偏偏让这老家伙怼我一个人。
大长老月闲又说:“至于九曜归元阵,还是先用灵石维持阵法吧,如果不行,还有我这把老骨头在,我去祭献。”
众人一惊,纷纷道:“大长老,万万不可啊。”
月闲摇摇头:“我寿元将近,神游之境已是无望,不如祭献九曜归元阵,为我族做最后一点贡献。”
月磐急道:“大长老说的哪里话,便是祭献,也是我演阵署去,怎么劳动您老人家。”
月闲摆摆手:“这是后话了,若是实在找不到无明灯,便也只能如此了。”
众人再劝,却听见大长老月闲转移了一个话题:“承义,那抓回来的海妖如何了?”
月承义说道:“是有一个活口,是一只墨鱼精,他原是在外面望风的,被抓住的时候,断了一只触手,怕是已经将消息传回北溟去了。”
“又是这一套……”四长老月奚气哼哼的说道:“这群北溟的海妖真是太不安分,对了,派去北溟查探的人回来了吗?”
月承义回道:“还没有,前日传信来报,已经抵达不谬原了。”
月奚点点头。
“不谬原地处极北之北,又挨着北荒,水卢族镇守不谬原,可比我们轻松太多。”二长老月蓬歪着身子坐着,一只手支着头,漫不经心的说道。
月奚道:“嗳,虽说是这样,可他们距离北溟更近些,也要防着那群北溟海妖从北荒上路的。”
月蓬不置可否:“从那里上路,可就只能喝西北风了。”
月奚气道:“你又不是相繇,如何知道他不会这么安排?”
只见大长老月闲用鱼龙杖敲了下地面,示意二人不要再吵,月蓬扬了扬下巴,冲月奚笑了一笑。
月奚扭过头不看他,心中腹诽,这厮真是傲慢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