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妄是住在白袄宗定海峰下的竹林的,刚开始的时候这里有一间竹舍,是白袄宗的宗主应诲法师搭的,听说很久之前,应诲法师曾在这里参禅入定。后来无妄住在这里了,应诲法师就再也没有来过。无妄是个有想法的勤快的人,他觉得一间竹舍太小气,于是66续续又搭建了几间,他认为参禅需要一间,虽然他不是个真正的和尚,做饭需要一间,虽然很久之前他就已经会辟谷之术了,看书需要一间,这个他倒是有很多书,睡觉需要一间……总之,既然这个林子还有这个定海峰都只有他一个人,那么他想搭多少间竹舍就可以搭多少间。
如今这里颇具规模,很是有一派风雅意趣。
“师傅,我什么才能剃度?”很久之前,无妄曾经想拜入应诲法师门下。
“时机未到。”宗主很直接的拒绝了无妄剃度的要求。
无妄觉得宗主是在敷衍他。无妄自小被应诲法师抚养长大,一身本领都是应诲法师亲自传授,分明有师徒之谊,却没有师徒的名分。
“既然你这么闲,就去定海峰做守门人吧。”
无妄作为一个拥有一座山峰和一片竹林的男人,他已经很满足的了。他从来都是无忧无虑的,可最近无妄觉得很困扰。
他总是会梦见一双绿色的绣着银灰色云纹的鞋子,梦见一个清冷的悦耳的声音,问他:“好看吗?”
好看吗?是问鞋子吗,那……挺好看的。
后来无妄还见过她一次,是在浴佛节上,隔着人山人海,无妄瞧见她在祭祀中安静的坐着弹琵琶。那一刻,仿佛祭祀中天降的所有佛光都打在了她的身上,她挽着堕云髻,插着一支缠枝莲花的金步摇,眉心是描金的红色花钿,小巧的耳垂上缀着碧玉珰,她垂着的眼睑向下看着,她的嘴唇有好看的弧度,没有笑,但让人感觉如云朵般的温柔,她微微侧着头,裸露出来的脖颈和锁骨如玉一样白,她淡紫色的衣裙闪着星星般的光彩,手指灵活的翻飞,也只有这样灵巧无双的手才能弹出如此美妙的乐曲吧。
无妄理所当然的忽视了所有乐师一样的妆容和衣裙,他觉得只有她在人群中着光,美得动人心魄。
一阵风吹得她的裙角和披帛微微荡漾,无妄伸了伸手,仿佛他抓住了那抹紫色的轻烟一样。
她是个祀悦者吗,住在小成峰吗,怪不得会出现在那里。
然而他只能想想罢了。在回去的路上,无妄又遭遇了无恶殿的蕴空、蕴兴等人。
“呦,这不是守门人吗?”是蕴空,每次总是他挑事。
“可不是,浴佛节了,守门人也能出来放放风了。”
一阵嘻嘻哈哈。
无妄不想理会他们,这是何必呢?
“看他拽的那个样子,以为自己是宗主带大的有多了不起呢,还妄想做佛子呢?还不是被赶去后山了?”
无妄想,我哪里拽了?我又哪里想做佛子了?
“就是,见川师兄就快出关了,等师兄出关了,看他还敢得意。”
无妄又想,我又哪里得意了?
无妄看了蕴空他们一眼,继续走。
后背挨了一下,无妄停下来,是颗石子。
“你看他的头,像不像鸟窝。”
无妄捡起那颗石子,这群人真的是……唉,师傅说得对,果然还是我的脾气太好了。
“你们怎么打人!”一个穿着鹅黄色衣裙的姑娘,指着蕴空气呼呼的质问。
是那个和她一起的姑娘,那她呢,也在吗?无妄四下看了看,果然,她抱着手臂,倚在一株桑树下。
蕴空等人具是一群年轻的小和尚,看见方才祭祀上神圣的飞天舞者,吓得连连道歉,然后一哄而散。
“你没事吧。”是那个清冷的声音。
“没事。”无妄连忙说,“他们总爱和我闹着玩。”
“闹着玩?闹着玩会拿这么大块的石子用真气打人吗?”穿鹅黄色衣裙的飞天舞师蹙着眉问,举着鸡蛋大小的石头。
“算了,青梅。他都不介意,咱们还计较什么。”
“我,我叫无妄,谢谢你们。”上次没来得及问,无妄很想知道她的名字。
原来她叫做钟离,真好听……
“你要回去吗?我们也要回去。”钟离不知道无妄在笑什么,只觉得这个人可能有些憨。可不是,刚才那些人分明在欺负他,他却说是闹着玩。
“是,我要回小竹林。”
“那正好,咱们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