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蝉拂掉钟离的手,退了一步,道:“我不知道。”
钟离正欲问个究竟,忽然感觉一股力道带着她旋转。落地之后,已经是在一间禅房了。燃着数十支蜡烛的灯台,照的禅房通明。
“这是我的禅房。”应蝉捻着佛珠,走向靠窗的坐榻,案几上摆着一盘棋,可以看出来,黑子赢已经是定数了。细看之下,终字位上的黑子稳稳嵌入棋盘中,确是决定胜负的一子。白子没有出路,执白子之人仿佛预见到结局,并没有继续挣扎。
钟离坐在另一侧,无暇关心棋盘,探着身子问道:“你都知道些什么?”
应蝉淡定的倒了杯茶,“别着急。”
钟离握着茶杯,实在是没有心思品茶。她恨不得插翅飞回招摇山。
应蝉右手一翻,召出一只细长嘴的白壶,似玉非玉,似冰非冰。
“这是什么?”
“此物叫做玉壶冰,十分难得,可盛天下一切流动之物。”
“谁问你这个了,你拿这东西出来是要干什么?”
“实不相瞒,一百年前,我入世苦修之时,在芦州侥幸得到一件宝物,学会一件本事。”
钟离睁大眼,看着应蝉轻轻的一晃一晃的抖动手中的玉壶冰,壶嘴飘出细细的白沙,氤氲在那方棋盘上方。
应蝉道:“此乃恒河沙数,占卜过去,通晓现在,预知未来,九天黄泉,皆可一窥。”
钟离的神识被白沙纠缠着,她听到应蝉的声音:“我只为你占卜一次,你想看到谁?”
阿爹,白光闪现,钟离仿佛置身于虚空,一座苍翠的青山,斑驳的山石突兀的四散在山间,远处皆是雾蒙蒙的水汽,一座秀气的八角亭,亭子上歇着一只青冠赤睛,白羽黑尾的鸟,那只鸟甚是神俊,行动之间,黑色的尾羽竟然反射出七彩的流光。一个男子坐在亭子里的石凳上,“是阿爹”,钟离喃喃的喊着。那人一动不动,散着颓靡的气息,仿佛一夜之间苍老。
倏忽间,白光再现,钟离的神识被白沙裹挟着扭曲着。钟离眨了眨眼睛,白色的恒河沙依然氤氲着,应蝉轻轻的晃动手中的玉壶冰,将白沙收回。
“如何?”
“这是真的?不是幻境?”
“贫僧从来不说假话。”
钟离选择相信,应蝉修的是苦行禅,妄语会生心魔的。
“这是什么时候?是过去吗?”
应蝉点头,右手一翻,玉壶冰倏忽消失,“以我现在的修为,占卜过去容易,通晓现在更困难些,但也不是不可为。预知未来……”应蝉顿了顿,“想要一窥天机,必遭反噬。”
应蝉说得严重,但钟离相信他一定试过预知未来,只是不知道他付出了什么代价。
“阿爹还活着?他到底在哪里。”钟离认真的回想方才看到的场景,山石上有厚厚的苔藓,远处浓重的水汽,还有那只奇怪的鸟……难道是海岛?“大师可以借我笔墨一用吗?”
“还请自便。”应蝉将钟离引至书案边。
钟离取了笔墨,将方才见到的场景描画下来,裸露着大块岩石的山,一角檐上挂着的风铃有个豁口的八角亭,青冠赤睛白羽黑尾的鸟,还有阿爹……
应蝉看着钟离做画,等她不再动笔添补,才说道:“钟姑娘看到你想看的了,是否愿帮助贫僧?”
钟离心里压着的石头落了地,蓦然觉得浑身轻松,她自嘲般的说,“应蝉法师不必这样放低姿态,毕竟我没有什么和你讨价还价的余地。我想我如果不答应你,可能一辈子也走不出因悟山吧。”
应蝉没有否认,“钟姑娘心有所念,想要提升自身的修为,不过恕贫僧直言,即便是你修为还在,也不过是金丹境界,在小辈中钟姑娘或许是佼佼者,但放眼中州,一个区区金丹境界的修士,能做些什么呢?”
钟离觉得这是自从认识应蝉以来,他话最多的一次。偏偏他说的很有道理。
“所以你就给了我旋照真经?”
“旋照真经是件稀罕的功法,数百年前,有一位修道的大能渡劫失败,虽然没有身陨,但是修为全失,他不是很甘心,”应蝉摇着头笑了笑,“是啊,只差一步便能飞升,谁又能甘心呢。偏偏他惊天之才,自创旋照真经,短短数十年,修为便恢复到了化神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