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琼坐在镜子前,倒映出女子绝色的容颜,她怔怔地望了片刻,然后摸向了桌面上的剪子。
举起,停在了面颊旁。
冰凉锋利的刀尖刺着她的肌肤,只要再稍稍用力,就能留下一道深长的疤痕和猩红的血珠。
“你不是挺会勾引人的吗,就用你的美貌牢牢掌握他。”
“蛊毒的解药一日在我们手里,他就永远都会沦为我们的走狗。”
“昭琼,你生来就是红颜祸水的命,他们只爱你的美貌。”
女孩放下了剪子。
她和曦知立在檐下,昭琼轻轻掀起了红盖头的一角,春风暖洋洋地拂面,昭告万物生机。
她看到了薄眠穿着红艳艳的吉服,用力地摇着轮椅向前走,他的身边是一群欢笑的谋士,抱拳问他讨着彩头。
鲜少能见到他真正发自内心笑的一天。
驰骋天际的雄鹰,不该被折断翅膀关在牢笼。
“殿下……”曦知看见女子脸庞滑下一道清泪。
她抬手拂去,“无妨,初次结亲,喜极而泣。”
谁是谁的棋子,谁是谁的走狗,前路未可知,昭琼望向手腕上的青青玉镯。
那是薄眠送给她的定亲礼物,他说在许多许多年前他就见过她,许多许多年前就想将玉镯套在她的手上。
薄眠进屋时见到了沈序,他背对他站在方黑桌前端详着自己在外搜罗来的奇珍异宝,诸如笔筒,小夜明珠。
“阿序,”他亲切地叫,“我以为你不会来的。”
“公主邀请知知赴宴,我只是陪同。”他捏了捏夜明珠,“成色不错。”
“过奖,我看到你送的观音像了。”薄眠表情平静,“可惜,无法遂愿。”
沈序看了看他的腿,没有说话。
薄眠为自己倒了一盏酒,感叹:“你知道吗,十多前的某一天,我从来没有想过会娶到她。”
“因为身体残疾,我的童年很阴暗,毫不夸张地讲,就和臭水沟里的老鼠一样,过街人人喊打。我憎恨所有人,也不相信有谁能解救我。”
“我和世上一切美好的事物都格格不入,不管老少男女,他们欺侮我,踩着我的伤腿,咒骂我就是个废物。”大力握着轮椅扶手的手臂青筋暴起,男人将牙咬得咯咯作响,“是啊我就是个废物,废物都能执掌晋阳,废物都能把他们全部杀光,他们连废物都不如。”
“其实只要一点点的好,只要他们把我当普通人看待,我一路一路地爬,杀了多少人,陷害了多少人我自己都记不清了。沈序,你能懂我的感受吧,我一直觉得我们应该是一样的。”薄眠的眼里闪着病态的光,近乎偏执疯狂地张开手臂,“我之前听说过你的一些事情,八岁到十四岁你的父母和弟弟对你做的那些事,沈序你应该恨的吧。”
“说起弟弟,”他嗬嗬地笑,“说起弟弟,你是不是猜到了我也在那个计划之中……”
他话没有说完,沈序已暴戾地掐住了他的脖子,俯身仅和薄眠一息之距:“薄眠,我劝你即刻闭上你的嘴,今日是你大婚,我答应过知知,别逼我动手。”
对视之间火花四溅,薄眠沙哑着声音:“怎么,打算瞒一辈子?你杀的人不比我少,病不比我轻,我可不相信从小在死人堆里长大的孩子会是个正常人。”
他按住了他脖子上的动脉,随便再用点力就能令他暴毙。
薄眠不害怕,他从沈序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是,他是个卑鄙小人,他只会威胁别人,从中取得快感。
“我这辈子最恨别人侮辱我,瞧不起我。”他说,“沈序你呢,晚星在那一刻应该将真相和盘托出了吧,背叛的滋味如何,我早就提醒过你,人性本恶,没有人会无条件地站在你的身侧,包括那个什么,林曦知?你以为她会永远喜欢你么。”
“你是第一个说她喜欢我的人,就连我自己都不敢保证。”沈序突然讽笑,松开了掐着他的手,薄眠眼中滑过一瞬失落,“薄眠,我现在觉得其实你一点也不可恨,只有可怜,迫切地寻求着同类,看到他们的不幸就好像能够减轻你一时的痛苦,真是可怜又可笑。”
“你根本配不上昭琼,你不会对她好,你只会向她施加负面的情绪和你对人性最丑陋的理解,她活在你的阴霾里永远都不会快乐。”
配不上配不上……
薄眠捶着自己的双腿,这样的话他听了无数遍,有人说他这样的人求娶昭琼就是利益所驱,一个天下艳羡的女人,怎么会下嫁给他。